那一年元旦,在公司的年會上,鄭心悠喝醉了,一直傻乎乎地笑著,拉著吳鈞禹在大廳裏聊起了理想。她說她最喜歡的電影是《羅馬假日》,喜歡清秀典雅的奧黛麗.赫本,喜歡羅馬的街頭,尤其是許願池,她發誓一定要去看一看許願池,是不是如她想象中那般美好聖潔,她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心願需要它幫忙實現……
她說了很多很多,最後不知不覺醉倒在吳鈞禹的懷裏,吳鈞禹看著鄭心悠嬌憨天真的睡顏,不知道為什麼,心裏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就像是平靜的湖麵投進了一顆小小的石子,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那是他第一次感到心動。
這種感覺讓吳鈞禹很慌亂,認識鄭心悠兩年多的時間,一直是她在糾纏自己,追隨著自己的腳步,他表現出來的從來都是對她的不耐煩甚至厭惡,鄭心悠卻一點都不在意,每次見他的時候,都會揚起熱情的笑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習慣了她的存在,也習慣了她的笑容,如果哪一天她突然不笑了,吳鈞禹反倒也跟著不快樂。這種變化讓他很無奈,快三十歲了,卻被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小姑娘撩動了心弦。
那一次鄭心悠的醉酒,讓吳鈞禹意識到了自己的心,很有可能被這個單純又可愛的女孩子牢牢抓住了,他卻不敢說出來,也不敢告訴任何人,他喜歡上了一個隻有十七歲的女學生。
那一夜,吳鈞禹送鄭心悠回家的時候,忍不住在她額頭印下了一個吻,暗自想著,再等一年,到她十八歲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他一定會把這個秘密說給她聽……
“哥,你還好吧?”
蕭瀟的聲音把吳鈞禹從回憶拉回到現實中,吳鈞禹看了看手裏的許願簽,這是那天晚上他特意從公司的許願牆上拿回來的,還買了這本書,把她的心願夾在書裏,希望有一天能親手把這些東西交給她,然後帶她去實現理想。
“我知道她在哪裏了。”吳鈞禹欣喜地喃喃自語道,隨後掏出手機打給蘇雅,“你幫我訂一張去羅馬的機票……對……最近的一班……”
每年聖誕前後,是羅馬旅遊的一個高峰,世界各地的人都跑來這裏感受新年的氣氛,而聖誕節過後,遊客一下子少了起來,鄭心悠也終於可以歇一口氣了。
不知不覺,在這個異國城市住了三年,她來的時候,並沒有想過會住下來,而且會住這麼久的時間,對這裏的一人一景越來越熟悉,就好像她的第二個家一樣。
可不知道為什麼,心裏對故土的依戀並沒有因為美好的新生活而減少半分,這三年來,她雖然克製著不要和以前的朋友聯係,心裏卻越來越想念他們,她想念活潑愛笑的謝欣然,想念為了理想拚搏的林薇,想念總是在她身邊守護的淩雋,也想念著那個人……不知道他們現在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三年過去了,他們應該早就接受她離開的事實了吧?
早餐結束之後,鄭心悠把廚房收拾幹淨,取出放在院子裏的腳踏車,出去采買今天午飯要用的食材。
上午的陽光像金子一樣灑在她的身後,她穿過大街小巷,對每一個見到她的人微笑致意,住在這裏的人,也習慣了這個東方麵孔的小姑娘比太陽還璀璨的笑容。
從超市裏出來,鄭心悠把買好的菜放在車籃裏,特意繞了一條街去看許願池,這幾天許願池的遊客並不多,她想趁著時間還早,看一眼就走。
這幾乎成了她這三年來必做的功課,隻要有時間,她都會去許願池,人少的時候,還會多逗留一會兒,看著那些美麗的雕塑沐浴在聖潔的池水裏,遊客投進去的硬幣在水光裏閃閃發著光,就好像看到一個個真誠的心願在等待實現。
這種感覺很好,也很微妙。
穿過長長的巷子,這條小路,鄭心悠走過不知道多少回了,這一次,她的心情依舊是愉快的,哼著小調,沒一會兒,輝煌宏偉的許願池,就出現在她眼前。
早晨的陽光很溫柔,照耀在碧綠的池水裏。鄭心悠把自行車停在街口,邁著輕快的步伐往池水邊走去。
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黑色的頭發很柔軟,男人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若有所思的樣子,看著麵前嘩啦啦流水的噴泉。
鄭心悠沒想到會有人和她一樣,大早上的一個人跑來看許願池,雖然隻能看到他的背影,但應該可以斷定是亞洲人,也許還是中國人吧?鄭心悠在這裏住得久了,對同胞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試探著用中文問道:“嗨,你是中國人嗎?”
男人聽到她的聲音,驚愕地轉過了頭,鄭心悠手裏抱著的裝滿各類食材的紙袋“砰”的落在了地上。她看清了那張帶著驚喜和不敢置信的臉,正是她想忘卻怎麼也無法忘記的人。
“吳鈞禹?”她腦子裏有一瞬間的空白,他怎麼會來這裏?
吳鈞禹剛下飛機,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找,就直奔這裏,他隻是想到鄭心悠可能會在這裏,沒想到上天如此眷顧他,讓他這麼快就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心悠――”吳鈞禹的喊聲才剛出口,就見鄭心悠慌得連掉在地上的東西都沒撿起,扭頭跑向腳踏車,騎上就要離開。
吳鈞禹急忙想要攔住她,她卻像是一隻靈巧的小鹿一般,從他的眼皮底下溜走了,吳鈞禹追到巷口,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拐了一個彎,消失在小巷的另一頭。
激動、快樂、懊惱……齊齊朝吳鈞禹的心頭湧來,他扶住牆,心情這才稍稍平靜,仔細思慮著下一步應該怎麼辦,隻要知道鄭心悠的確是在這裏,那就好辦了,總比像一隻無頭蒼蠅似的亂打亂撞要好。
街口開著一家雜貨鋪,老板見吳鈞禹久久不肯離去,這才走出來,用英文詢問道:“先生,你認識剛才的那個女孩?”
吳鈞禹像是見到了希望一般,回答道:“是的,我認識她,她是我尋找了很久的愛人,你知道她住在哪裏嗎?”
“當然。”胖胖的老板笑起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打量著麵前這個帥氣的東方男人,“她是前麵民宿請的服務員,每天都會來許願池,我們這裏的人,沒有不認識她的。”
吳鈞禹眼睛放光:“那你能告訴我她的地址嗎?”
胖老板很熱心地指點了一下,把詳細地址告訴了吳鈞禹。
吳鈞禹道謝之後,往他所說的方向找了過去。
鄭心悠慌慌忙忙地騎車回來,直到進了院子,這才發現買的東西還落在許願池那裏,想回去找是不可能的了。
安東尼從屋子裏走出來,意外見到鄭心悠不同往日的慌張神情,放下手裏的東西,關切地問道:“心悠,你怎麼了?是不是遇到壞人了?”
“沒有。”鄭心悠不知道該怎麼向安東尼解釋,隻好悶悶回答道,“我有點不舒服,對不起,買的東西讓我給弄丟了,我現在就去重新買一份。”
“既然不舒服就不要去了,一會兒我會去買的,”安東尼把準備起身的鄭心悠按在院子裏的搖椅上,大手幫她按摩著肩膀,“你看看你,全身肌肉繃這麼緊,我幫你放鬆一下吧。”
平日裏店裏客人多的時候,每到打烊後,安東尼都會這樣幫她捏幾下,的確可以消除疲勞,可鄭心悠今天一點心思都沒有,推開他的手:“不用了,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沒關係的,你是我的雇員,照顧你是應該的。”熱情的大男孩還沒看出鄭心悠心事重重,不顧她反對地幫她按捏肩膀,突然聽到門口傳來一聲響亮的嗬斥:“你放開她――”
安東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抬起頭來的時候,看到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中國男人站在門口,臉上還帶著怒氣,正瞪著他的手,鄭心悠的臉色唰的一下白了。
“他是你的朋友?”安東尼用生硬的中文詢問,鄭心悠來到他這裏之後,很少提到以前的事,有一次卻無意中說起,她是不想見到某個人,才會遠離故土,來這裏生活的,現在看來,這個男人應該就是鄭心悠說過的那個她不想見到的人。
“他――”鄭心悠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當著吳鈞禹的麵,也不能撒謊,隻好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是的,他是我的朋友。”
安東尼露出笑容,上前幾步拍了拍吳鈞禹的手:“你好,你一定就是心悠那個想見又不能見的人,對不對?”
鄭心悠聽安東尼這麼說,臉上頓時燒紅了,恨不能挖個洞鑽進去,而吳鈞禹在短暫的錯愕之後,露出了笑容,麵前的這位意大利帥哥仿佛也沒有那麼討厭了。
“你們很久不見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安東尼指了指樓上,“心悠的房間就在二樓左手第一間。”說完,他鑽進屋裏忙自己的事了。
吳鈞禹看了看依舊杵在院子裏不動的鄭心悠,露出了可憐兮兮的表情:“我坐了將近二十個小時的飛機,一下飛機就來了這裏,現在好累,你難道就不能請我進去坐一坐嗎?”
鄭心悠從來沒有見過他用這樣的神情和口氣和她說話,他向來是強大的、冷漠的,現在卻像是一隻想要討好主人的小貓一樣,眼裏有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幽怨,連語氣裏都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她隻好歎了口氣,領著他上了二樓。
剛走進房間,吳鈞禹就迫不及待地把鄭心悠擁進了懷裏,他抱得那樣緊,生怕一鬆手,她又會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