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皓站起來，走到衣帽間去，打開那一排鞋櫃的其中一扇，櫃子裏清一色的都是他的鞋子，除了一雙單鞋。那是一雙貼著金色亮片的單鞋，前麵有兩個巧克力色的蝴蝶結，衣帽間裏打著橘色的燈，金色的亮片在燈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芒。鞋子還很新，因為鞋墊上有清晰的“M\\u0026R”字樣。這是那天林夏薇丟在他車上的鞋子，他扔進了垃圾桶，卻被薑姨撿了回來。薑姨說這鞋子看起來挺新，穿著又舒服正好又是她的尺碼，就留了下來，又覺得太過亮麗便一直放著沒有穿。
他關上鞋櫃，拿著鞋子走到院子裏，手一揚，月色下閃過兩道暗暗的光，瞬間消失在腳下的一片竹林裏。第二天一早，他又花了半天的時間從那一大片的竹林裏找回了那雙鞋子。他拎著鞋子走在竹林裏，忽然覺得自己滑稽得可笑。
睡覺的時候薑姨從冰箱裏拿來牛奶，牛奶盒上印著林夏薇的臉。卓皓記得大約是一個星期前他喝的牛奶上麵印的還是周婷婷，看來華娛是打算培養林夏薇做周婷婷的接班人了。他想了想，說：“薑姨，明天我回家一趟。”
家指的是祖父家。祖父祖母都退休了，長期定居在城郊一處偏僻的院子裏，這才能算得上是一個家。不像他父親，經常因為工作調動在各個省份之間，一兩年就換個住處，那就不叫家。
卓皓回來之前沒有通知任何人，他可不想讓兩老醞釀好了情緒教訓他。因此敲開門的時候張奶奶看見他，倒嚇了一跳：“小皓回來了？怎麼不先打個電話？”張奶奶是祖母年輕時的好友，獨身了一輩子，因此祖母把她接來與自己同住也算有個伴兒。張奶奶一直喚他“小皓”，隻是這回卻讓他心裏咯噔了一下，不由地想起卓小皓，想起帶它回來的那個女人來，但臉上還是嘻嘻一笑：“想著您做的鹹菜煲鴨湯就回來了。奶奶呢？”
張奶奶笑得一臉皺紋：“在屋裏看電視呢。琳琳陪著她。”
卓皓聽見“琳琳”這兩個字的時候眉頭皺了一下。“琳琳”是錢多多的小名，當初錢家也算是名門富豪了，錢家奶奶和祖母的關係不錯，有一段時間兩家還是鄰居，常帶著錢多多來卓家玩，後來錢家敗落了，錢家長輩先後去世剩下錢多多一個，祖母也還常叫她來玩。錢多多大概是出於自尊，在外從不提和卓家的關係，也不私下求他幫忙，他很佩服她這一點。
進了屋，祖母果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邊上坐著錢多多，正在剝橙子，一看他進來，揚臉一笑：“喲，卓少。”
倒是祖母隻是鐵著臉瞅了他一眼，故意不搭理他，隻管自己盤著腿看電視。電視上播的居然是《舞動天下》，不過是這半年來的精選集，這時候恰好在播林夏薇的《睡美人》。卓皓看著電視上那跳動旋轉著的林夏薇，心裏苦笑，她還真是紅了，哪兒都能看見她。卓皓看了一眼錢多多，她正低垂著眼睫在剝那個橙子，表示似乎沒有不妥。
卓皓走過去，在祖母身邊坐下，氣氛怪怪的，他也不知道怎麼開口，於是先跟錢多多閑聊了起來：“自從上次在香格裏拉別過之後就沒見你了，也沒看你出席什麼活動，最近閉關靜修了？”錢多多答說：“沒。去了一趟美國訂婚紗。卓皓嚇了一跳：“你要結婚？和那個陸琪？”他想起那晚在香格裏拉的客棧門口，林夏薇和陸琪肩並肩出現在眾人麵前，錢多多上前去呼了一個巴掌的情形，一時間覺得心裏滋味怪怪的。又想起那晚在第一饌外麵陸琪拉著林夏薇表白的那番話，對錢多多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感到非常不解。他是相信錢多多的智商和情商的，陸琪對她怎麼樣，她應該很清楚，怎麼還會一門心思要嫁？
錢多多抿唇笑了笑，沒有說話。祖母倒是對這件事生出了點興趣：“怎麼，琳琳你要結婚了？”錢多多點點頭，又搖搖頭：“還不一定呢，隻是先去看看婚紗。”祖母又問：“是那個演《我願意》的陸琪？”卓皓聽了笑著接嘴：“喲，奶奶您也看這種偶像劇啊？”祖母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為什麼我不能看？好歹那個陸琪長得挺帥看了舒心，難道要看你，天天心裏堵著氣？”
卓皓被搶白了一番，皺眉笑：“奶奶！”
這時候張奶奶進屋來了，看見電視上播的《舞動天下》，笑著對卓皓說：“最近你奶奶就愛看這個。她還挺喜歡這個林夏薇，那天比賽的時候還說要給她短信投票，不過我們幾個老頭老太琢磨了半天沒琢磨會怎麼打出那個英文，放棄了。”
“嗨，我就是覺得這孩子像我年輕的時候。”祖母笑著辯白了一句。
祖母年輕的時候也是跳芭蕾的，她出身也寒苦，年幼的時候太祖父就因公殉職了，太祖母靠著一點撫恤金把她撫養大送進了部隊文工團。但文工團畢竟跟娛樂圈的性質是大不一樣的，雖然都是文娛方麵的性質，一個就稱作人民藝術家，一個就是藝人，所以祖母能嫁進卓家嫁給祖父，而林夏薇，卓皓搖頭苦笑了一下。
“怎麼了？”祖母斜著眼看他，“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我都還沒拿藤條抽你呢，你就先擺臭臉給我看了？”
他連忙擺出裝乖的笑容：“我又沒做錯事，您幹嗎要抽我？”祖母聞言眼睛一瞪：“沒做錯事？你都把你爺爺把你爸氣成什麼樣了？哎喲時代不一樣啦！要是你父親小時候那會跟你一樣忤逆，被你祖父打死一百回都不止了，哪像你還能活得這麼逍遙。你呢也老大不小了，別老氣你父親，多為他考慮考慮。玩夠了就離那圈子遠一點，安安分分地開公司不好嗎？回頭也該娶個媳婦了，你父親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都已經快上小學了。”
祖母訓話，一打開話匣子就收不住的，卓皓隻有乖乖聽訓的份，好歹祖母是“言傳”，總比祖父和父親的“身教”來的好些。
“當初一家子都反對你涉足娛樂圈，你不聽，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不會惹是生非，結果呢？你別整天的瞎胡鬧，你看看這回鬧出的事多大？當初你在記者麵前承認跟那個周婷婷在一起你父親就已經氣得跳腳了，要不是奶奶護著你你現在還能這麼亂蹦躂？你爺爺氣得要命，說他的孫子居然被自己的姑父戴了綠帽子，他都羞得不敢出門了。那個嶽中俊也不是東西，當初你姑姑要嫁給他我就不看好，不過誰叫她自己樂意呢？”
當初祖父母對姑姑再婚的事情都是持反對態度的，可惜姑姑向來主張婚姻自由，一頭栽進愛情裏了哪裏容得了別人反對，背著父母就把結婚證領了，卓皓知道每每家裏要勸他不要再沾染娛樂圈，話題最後總是會被轉到姑姑這門婚事上。他默默地挑了挑眉，這話聽得他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好在張奶奶看出他不耐煩了，出麵打了圓場：“算了，都是小皓太單純，哪能跟娛樂圈裏的那些人的花花腸子比？這一次他也算是受害者不是，你就別怪他了。”轉身又對卓皓說：“你祖父在後麵院子裏撥弄那幾盆菊花呢，叫你在前麵說完話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