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銘忽而淡淡一笑:“你也覺得很難聽對不對?那為什麼還要拿這些東西去衡量你妹妹的幸福呢?”
紀軒毅冷哼了一聲,他逼近傅司銘,咬牙說道:“那是因為你的目的很讓人懷疑,你敢發誓你跟我們依辰在一起,沒有一點兒貪慕紀家錢財的企圖?”
“我就是在你麵前發誓,你又會相信嗎?”傅司銘無奈地笑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也隻能做到問心無愧!”
紀軒毅冷笑道:“好一個問心無愧,那你大半夜瞞著我們跟依辰在這裏過夜,你覺得這樣子也能問心無愧嗎?”
傅司銘的眼神有些黯然,沉吟片刻後,他說:“我願意跟你們一起回去給伯父伯母賠罪。”
紀軒毅頓時怔住了。
紀依辰有點兒不敢相信,她繞到他的麵前,抬頭盯著他小心翼翼地問:“你說真的?”
傅司銘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可是,你並沒有做錯……”
紀依辰話還未完,傅司銘卻溫聲打斷她:“依辰,這是我該做的。”
他的語氣雖然柔和,但透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
從海邊返程回紀家的路上,紀依辰坐在紀軒毅的車內一路無言,傅司銘開著紀依辰的車緊隨其後。
到達紀家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感覺如同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紀依辰下車時,傅司銘也剛停好車,從駕駛座上下來後,兩人的視線在不經意間對上了。
紀依辰遠遠衝他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傅司銘轉頭望著紀家的大門,夜色掩映中他的神色讓人無法捉摸。
紀依辰心裏突然有點兒難過,因為自己給他造成了困擾,這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
可是,此時此刻,她卻無能為力。
紀家大廳裏燈火通明,紀爸爸跟紀媽媽神色嚴肅地坐在沙發上,客廳裏充滿了一種仿若暴風雨來臨前的詭異和寧靜。
而紀依辰也是第一次帶著如此緊張的心態回到這個家裏。
在客廳裏焦灼地等了一整晚坐立不安的紀媽媽在看到紀依辰安然無恙地出現時,立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疾步向紀依辰迎去:“依辰,媽媽的乖女兒……”
紀媽媽下意識地想去拉她的手,然而紀依辰卻突然在紀媽媽的麵前跪了下來,這一舉動讓紀媽媽怔愕不已。
片刻後,她回過神立即伸手去拉紀依辰:“依辰,你這是做什麼呀?”
紀依辰卻輕輕擋開她的手,固執地跪在地上,嬌俏的臉蛋上滿是內疚,眼神卻透著一股倔強:“爸爸媽媽,這一次是我不對,我不該撒謊騙你們。”
坐在沙發上的紀爸爸臉色微沉,聲音不怒自威:“依辰,為了一個男人你就跑過來給我們跪下,你就這點兒出息?”
紀依辰羞愧得幾乎無地自容,她將頭垂得低低的,鼓起勇氣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旁邊的紀媽媽看著十分心疼,蹙著眉頭想要扶起她:“依辰,你再怎麼樣也不用跪著呀……”
紀依辰卻依然沒有要起來的意思,直到傅司銘走到她的身後,輕輕握住她纖瘦的肩膀,喚了她一聲:“依辰。”
她抬頭愣愣地看著他,眼神有點兒無助。
傅司銘溫柔地凝視著她:“起來吧,一切都交給我。”說話的同時,他的手臂稍稍用力將她扶了起來。
紀依辰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神中帶著幾分擔憂跟心疼,但心底深處,卻對他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傅司銘不緊不慢地走到紀爸爸麵前,然後朝紀爸爸跟紀媽媽微微鞠了一躬,不卑不亢地說道:“伯父伯母,你們好,我是傅司銘,英啟學院研二的學生,這麼晚打擾二位長輩,實在抱歉。”
紀爸爸冷冷地哼了一聲,哪怕此刻傅司銘的態度再謙卑有禮,他的態度也實在好不起來。
對於紀爸爸的態度,傅司銘並沒有表現得尷尬的樣子,他態度依然認真而誠懇地說:“今天晚上的事情,是我沒有考慮周到,讓伯父伯母擔心了,我鄭重向二位道歉,保證下不為例。”
“還有下次?”紀爸爸仿佛聽到一個極為諷刺的笑話,“你想多了,你跟我女兒從今天起必須斷了聯係。”
神色冷靜的傅司銘微微一怔,他還沒說話,紀依辰已經一臉不滿地注視著紀爸爸,抗議道:“爸,不可以!我絕對不會跟他分手的!”
一直隱忍著情緒的紀爸爸終於怒意勃發:“依辰,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聽話了?”
“不是我不聽話,是我長大了,我有了自己喜歡的人,這有錯嗎?”紀依辰理直氣壯地說,“從小到大,你們不也教我,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要勇於追求嗎?”
紀爸爸氣得臉色鐵青:“那也要看你喜歡的東西,值不值得你追求!”
一旁的紀媽媽看丈夫情緒越發激動,急忙走到兩父女之間周旋,安撫道:“有話好好說,一家人不要這樣子……”
紀爸爸哼了一聲,轉頭不理任何人。
紀依辰心有不甘,仰著下巴,為傅司銘辯駁道:“怎麼不值得了?傅司銘他IQ200,是我們學校裏數一數二的優等生,各方麵都非常優秀……”
傅司銘輕輕地咳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誇讚,然後非常認真跟嚴肅地說道:“伯父,我跟依辰相互喜歡,如果您對我的人品有所懷疑,那我相信以您的實力絕對有辦法可以查到我平時的為人如何,如果您覺得我是有目的接近依辰的,那您也可以給我擬定一份合約,表明紀家的財產跟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您看如何?”
這一番話,幾乎讓傅司銘放棄了他一向最為珍視的尊嚴,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紀依辰為了他也犧牲了很多,她那樣堅持那麼努力,那他也隻能盡最大的努力,不讓她失望。
努力想把氛圍調解好的紀媽媽立刻笑道:“這個主意似乎也不錯……”
紀依辰眼睛一亮。
紀爸爸跟紀軒毅幾乎同時皺起眉頭,紀軒毅來到傅司銘的麵前,目光犀利冷峻,語速極快卻又有條不紊:“你是自己裝傻還是把我們當傻子?你們兩個從小生活的環境不一樣,接觸的人群也不同,你不要錢財可以,可是,依辰呢,你要她因為你而改變她整個人生嗎?”
紀依辰的眼眶突然紅了,忍無可忍地打斷他:“哥,你不要再說了!”
紀軒毅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怎麼,我難道說錯了?”
紀依辰下意識地垂下頭。
沒錯,就因為他說得一點兒都沒錯,才讓她更加討厭這樣嬌生慣養的自己,如果她適應力再強一些,那麼她就不至於像此刻這般被動無奈。
她咬著唇,低聲說道:“我可以慢慢改……”
紀軒毅皺緊了眉頭,無比心痛地看著她,最終還是不忍地轉過臉去不再說話。
這個從小被他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女孩,寧願去受各種罪,卻一點兒都不依戀這個把她幾乎疼到了骨子裏的哥哥嗎?
沉默了半晌的傅司銘暗暗吸了口氣,斂起眼中的波瀾,他的語氣比剛剛更加沉靜:“我知道了,不過,隻要依辰願意,我還是會繼續跟她交往下去,而且……是以結婚為前提的那種交往,但……”
紀依辰從他的口中聽到“結婚”二字,整個人興奮得心花怒放,然而,傅司銘還未說完,勃然大怒的紀爸爸卻隨手拿起一旁的茶壺朝他扔了過去。
傅司銘沒有閃躲,茶壺直接砸到了他的額頭上,鮮紅的液體從額角溢出,一股血腥味在客廳裏隱隱漫延開來。
“老紀!”
“爸爸!”
紀媽媽跟紀依辰異口同聲地驚喊出聲。
紀爸爸從沙發上憤然站起,怒不可遏地斥道:“口出狂言的臭小子,你不要再妄想了,我們紀家的女兒是絕對不可能嫁給你的!”
“司銘,你感覺怎麼樣?很痛對不對?”
眼眶濕潤泛紅的紀依辰一時間急得慌了神,不知怎麼辦才好,情急之下她抬起手就捂住了傅司銘流血不止的傷口,眼淚大顆大顆地湧出來。
紀媽媽皺緊眉頭,十分懊惱地責備道:“老紀,有話你好好說,幹嗎動手打人啊!”
向來內斂有涵養的丈夫瞬間變得這樣控製不住情緒,真是讓她有些措手不及,指責完紀爸爸之後,她趕緊去查看傅司銘的傷口,順便吩咐一旁的用人道:“劉嬸,快去拿藥箱來!”
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始有些手忙腳亂起來。
唯有頭上被砸了個口子的傅司銘十分冷靜淡然,盡管此刻他傷口上的血液不斷湧出,順著臉頰流下,雪白的襯衫上被血液點綴出一朵朵豔麗的紅花,看上去觸目驚心。
他冷靜地注視著憤怒的紀爸爸,黝黑的眼睛太過深沉,讓人看不出他內心真正的情緒,他沉吟了一會兒,然後用不帶一絲喜怒的聲音說道:“抱歉,打擾各位休息了,我想我暫時還是先離開吧。”
眼看傅司銘真的就準備離開的樣子,紀依辰急忙拉住他,流著眼淚哽咽道:“司銘,你不要走,你的傷怎麼辦?”
傅司銘抽出被她緊緊抓住的手:“沒關係,我自己回去包紮下就好。”
紀媽媽也十分擔憂地道:“哎呀,你都流了這麼多的血,還是先在這裏止血,包紮好了再走也不遲啊!”
“謝謝,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處理。”傅司銘向紀媽媽微微點頭,態度依然溫和有禮,“伯母晚安。”
紀媽媽愣愣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心裏的愧疚感更強烈了。
其實這個年輕人,也還不錯的樣子啊……
“依辰,我先走了。”傅司銘稍稍用力地握了握紀依辰的手,然後毅然轉身,疾步離開了紀宅。
紀依辰看著傅司銘的身影很快就要消失在視線裏,她才恍然回過神來,擦了一把眼淚,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走!”
紀媽媽眼疾手快趕緊拉住她的手,壓低聲音道:“依辰,你就不要火上澆油了,你這會兒跟出去,事情隻會更糟糕。”
紀依辰下意識地掙紮著:“可是司銘受了那麼重的傷,我怎麼能讓他一個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