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他根本沒有資格在你麵前耀武揚威,而你也沒必要在他麵前唯唯諾諾的。”
看到一向冷靜的孟小琥為我打抱不平的樣子,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天色已經暗了,我和孟小琥在月光下慢慢走著。我抬頭看著月亮,突然有種向孟小琥傾訴的衝動。
“以前閔瑞跟你爸爸學鋼琴學得好好的,你知道他為什麼突然不彈了嗎?”
孟小琥想了想,說:“聽說是手受傷了,不能彈了。”
“唉……”我長歎了一口氣,“是因為我。我跟他搶一個杯子,害他受了傷。他中指的神經被碎玻璃割斷了,又被杯子裏的開水燙了,即便做手術也不能恢複。”
“這麼嚴重?那他怎麼還能打遊戲呢?”
“你下次仔細看看就知道了,他打遊戲不用中指的。”我苦笑道,“所以說,這是我欠他的,他怎麼對我,我都不能怪他。”
孟小琥安慰道:“也不能這樣說,那隻是個意外,你也不是故意的。”
“可是我不該和他搶,如果我一開始就讓給他,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我也不會成為家裏的罪人。”
“你當時年紀還小,如果你爸媽把這件事的過錯都歸結於你,那也太不公平了。”
“他們從來都沒有公平過。”一想到爸爸媽媽種種不公平的做法,我心裏難過得要命。
我無法控製悲傷的情緒,在孟小琥麵前毫無形象地哭了起來。
“我經常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為什麼我要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我寧願過得貧窮落魄,隻要有愛我的爸爸媽媽就夠了……”
看我哭了,孟小琥有點兒慌張,想找紙巾給我擦眼淚,可惜翻遍了口袋都沒有,最後一狠心,扯住圍巾的一個角往我手裏一塞。
我擦完眼淚後,還用力地擤了一下鼻涕,然後才發現那是孟小琥的圍巾……
孟小琥有點兒嫌棄地看著我:“你哭夠了沒有?”
我趕緊把圍巾從他脖子上扯下來:“對不起,我拿回去幫你洗。”
孟小琥打了一個寒戰,見狀,我把自己的圍巾取下來給他:“你先用我的吧。”
孟小琥皺著眉頭說:“我不要。”
我都已經這麼狼狽了,他還跟我計較這些,我生氣地說:“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連你都要嫌棄我?”
聞言,孟小琥一臉不情願地圍上了我的圍巾,眉頭緊鎖,沒好氣地說:“你餓了嗎?我帶你去吃點兒東西。”
不說我還沒感覺到,一說,我就覺得肚子餓得不行了。本來這幾天就沒吃什麼東西,今天還抽了血,感覺整個人都要虛脫了。
正在想去吃什麼的時候,林海笑的電話來了。
“小寒,我放學的時候才知道閔瑞出事了,回到家發現你們家沒人,你現在是不是在醫院?”
“嗯,我和小姨都在醫院呢。”
“那我們現在過來,我爸媽也要來看看閔瑞。”
“現在?”我看了看孟小琥,看來晚飯泡湯了,“好吧,我在醫院等你。”
掛了電話,孟小琥說:“那我先走了。”
其實我不希望他走,可是我有什麼理由留他呢?
我點頭,“嗯”了一聲,看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05
病房裏,林海笑的爸媽正和小姨寒暄著。
林海笑在病房裏看到薑智英,十分詫異,顯然他不明白為什麼薑智英會在這裏。
趁大人們聊天的時候,林海笑對薑智英說:“我們能出去說幾句話嗎?”
薑智英想也沒想就跟林海笑出去了,一臉坦然。
我貼著門,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林海笑低聲下氣地問:“你能對我說實話嗎?為什麼才過了幾天,你的變化就這麼大了?”
薑智英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淡:“哪裏有什麼變化?”
“那天在滑冰場遇到閔寒之前,你對我不是這樣的。你告訴我,是不是閔寒和你說了什麼?”
“問題不是閔寒和我說了什麼,而是你沒和我說什麼。”
“什麼意思?”
“你和閔寒從小就認識,感情非常好,為什麼你從來沒在我麵前提起過?”
“我在和你交往,為什麼要提她?”
“你是刻意避免在我麵前提起她。我從別人那裏知道了一些事,你們兩個的關係不簡單。”
“沒你想的那麼複雜!薑智英,你不要聽信那些謠言,我和閔寒確實認識很多年了,我們兩家人的關係也很不錯,但是絕對沒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她一直把我當成親人,我也把她當成妹妹。”
“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麼一直不和我說?”
“我是怕你誤會。”
“我沒有誤會你們兩個的關係,我是覺得你這個人不坦誠。”
“我不坦誠?”林海笑有點兒急了,“我倒是覺得你不坦誠,閔瑞受傷,你來做什麼?”
“我關心比賽,來看看他的傷勢怎麼樣而已,看樣子肯定是要退賽了。”
“真的僅僅是關心比賽嗎?那你現在看完他了,可以走了嗎?我送你回家。”
薑智英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和你父母一起來的,怎麼送我?”
“這個簡單,你等著。”
我趕緊從門邊走開,林海笑跑進來,對他爸媽說:“爸,媽,小寒和她同學薑智英都沒吃飯呢!我帶她們出去吃點兒東西,然後送她們回家。”
林海笑拿我當幌子,順利地達到了目的。
街上車水馬龍,聲音嘈雜。
林海笑看似輕鬆地搭著我的肩膀,說:“薑智英老誤會我們倆的關係,你得給我證明一下。”
我笑著對薑智英說:“你千萬別誤會,我和林海笑就像親兄妹一樣。”
薑智英一臉淡漠地說:“我才沒有誤會。”
我知道她心裏肯定會介意,就算我這麼說也一樣,女生都是這樣的。
我沒想到的是,她真的對林海笑動心了。
林海笑拉著薑智英的手說:“以後無論什麼事,我都跟你坦白,你有什麼疑惑也可以直接問我,好嗎?”
薑智英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從今天起,我正式退出了林海笑的舞台,成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配角。這麼多年了,突生變故,我心裏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薑智英突然問我:“閔寒,你不會介意吧?”
我裝成很開心的樣子,說:“怎麼會呢?你們能冰釋前嫌,我覺得很高興啊。”
小姨在醫院守著閔瑞,家裏隻有我一個人。
電視開著,燈也開著,我把頭埋在膝蓋上哭著。我真的失去了林海笑,從此以後,我就是一個人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淚怎麼也流不完,心上好像壓了一塊巨石,透不過氣來。可我什麼也做不了,隻能默默忍受。
鬼使神差之下,我撥通了孟小琥的電話。
孟小琥的聲音不冷不熱:“喂?”
我哽咽著說:“對不起,打擾到你了,可是我真的好難過……”
他言簡意賅地說了五個字:“過來打遊戲。”
“哦。”我擦幹眼淚,背上包就出門了。
還是那家競技中心,還是那幾個座位。
孟小琥用一張撲克臉對著我,根本沒把我當成弱勢群體:“快點兒,你已經缺席好幾天了!”
我一邊擤鼻涕一邊說:“我生病了呀。”
孟小琥冷笑道:“活該。”
我拿起鼠標往桌上一砸,氣呼呼地說:“喂,我心情不好,你別惹我!”
孟小琥像刀子一樣鋒利的目光朝我射了過來:“我還心情不好呢,你也少煩我!”
我被他震懾住了,本來就是我對不起他在先,現在他肯收留我就算不錯了,我還是老老實實地聽他指揮吧……
孟小琥嚴肅地教育我:“下周就是正式比賽了,你給我上點兒心好嗎?別跟個花癡一樣,腦子裏都是林海笑,多想想我們這個團隊!”
“哦。”我低聲應道,覺得孟小琥挺有胸懷的,難怪其他男生都比較尊敬他。
玩了幾局遊戲,已經9點多了,大家都要散了。
孟小琥說:“先送你回家,我再回學校。”
“回學校?”我吃了一驚。
“是啊,我現在是住宿生了。”
“為什麼啊?”剛問出口,我就覺得自己太蠢了,這還用問為什麼嗎?他父母離婚了,一定是家裏的氣氛影響他的學習,所以就住宿了啊。
孟小琥倒是很坦然:“不想每天麵對我媽,太煩了。”
我慢吞吞地說:“你別怪我八卦哦,能不能說說你爸媽為什麼要離婚啊?”
孟小琥語速飛快地說:“我媽虛榮心特別強,我爸一心隻想彈鋼琴,兩個人說不到一塊兒去,剛開始還能忍一忍,後來就天天吵架,家裏沒一刻安寧的。”
他一貫慢條斯理的,很少聽到他用這樣急促的語氣說話,可見他看上去好像無所謂,其實還是有一定的心理負擔。
我小心地問:“那你現在是跟著你媽?”
孟小琥滿不在乎地說:“我誰也不想跟,不過法院把我判給了我媽,所以我現在住校了。”
我歎了一口氣。
他皺著眉頭看著我,問:“你幹嗎歎氣?可憐我?”
“不,不是……我也想住校,這樣就不用天天麵對閔瑞了。”
“你的情況和我不一樣。”
“是不一樣,至少你的父母都是在乎你的。”
孟小琥不吱聲了,靜靜地看著我。
“怎麼?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我突然發現你長得挺好看。”
我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這話題轉移得太快了,我壓根跟不上他的思維。
還有,如果我真的長得好看的話,那他應該早就發現了吧?不會用“突然”這個詞。
我幹笑了兩聲,一臉不信地說:“你逗我玩呢?”
“我是認真的,別以為我是在安慰你。”
“好吧,好吧,真是太謝謝你了!”
我真不敢恭維孟小琥誇人的方式。
我們繼續慢慢走著,周圍的嘈雜聲慢慢消失了,全世界仿佛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不用去思考怎麼走,因為我們的腳下隻有一條路。要是可以選擇一條不同的路,該有多好啊。
看著孟小琥的側臉,我鬼使神差地說:“等閔瑞出院了,我也去住校。”
孟小琥有點兒驚訝,但馬上恢複了平靜,淡淡地說:“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