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手裏那把餐刀被安然放下後,周款款才鬆了口氣。
“什麼不行?”周款款問道,難道唐助理這麼聰慧,一眼就看穿了她想打探葉敘的消息?
想到這種可能,周款款連忙安撫唐助理,她眨著眼睛促狹地道:“哎呀,沒什麼不行的。這有什麼啊,這種事情你不說我不說,沒有第三個人會知道的!”
唐助理瞪大了眼睛,顯然沒有想到周款款會講出這樣的話來。
“這種事……這種事不可能永遠沒人知道的!難道你是要搞地下情?”
“地下情?”周款款咀嚼著這個詞,覺得哪裏怪怪的。
“唐助理,你聽我說,就算被人知道了,你就都推到我身上,是我逼你的,你不想的,但是迫於我的淫威不得不從。你這樣說就沒人會怪你了。”
唐助理臉頰染上一抹緋紅,他指著周款款,情緒顯得有點兒激動:“淫威?周款款!你……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
周款款笑著問:“怎麼樣?仗義吧!”
“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我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我以前做過測試,我是藝術家型人格,我知道我有些方麵確實很像葉敘。”
這回換周款款瞪大了眼睛,唐助理在說什麼啊……
“可是你不能追求葉敘不成,反過來倒追我。我雖然是葉敘的助理,但我們也是朋友的關係,我不可以橫刀奪愛。你死心吧!”
啊!周款款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家夥以為自己喜歡上他了,所以才每天請他吃飯……
聽完唐助理一番慷慨陳詞,總結起來不過就是“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以及“朋友妻,不可欺”。唐助理憋紅了臉的樣子,倒是頗有革命戰士的樣子。
不過周款款此刻無暇看唐助理的熱鬧,她的太陽穴都突突直跳了。
天啊,唐助理的理解力簡直令人發指!改天可以把二姐介紹給他,他們應該可以“負負得正”,兩個人理解能力一樣差勁,在一起了說不定能扭轉過來。
不過最後在周款款指天發誓,就差跪下來敬告祖先的情況下,唐助理終於相信了她的話,並且答應幫忙偷偷給她通風報信,周款款這才鬆了口氣。
深夜,周款款獨自在出租屋內挑燈夜戰。她的書桌對著窗,溫柔的晚風吹進來,她從擺滿了書的桌子前抬起頭。
今天是個晴天,夜晚星星和月亮清晰可見,黑暗包裹了城市,遠處的霓虹燈卻閃爍依舊。
周款款起身倒了杯咖啡,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後又重新埋頭翻開一本新的書。她手旁壘了一摞高高的書籍:《知識產權法》《知識產權案例分析》,還有《論裝置藝術的相似性》《藝術的爭端》《裝置藝術史》……
周款款挑燈夜戰,刻苦攻讀這些艱深的著作。她不懂法律上的事,也不懂輿論導向和傳播,更加不懂為什麼藝術品很多都大同小異,有的卻構成抄襲,而有的卻是借鑒。
她不過隻是個理工科的女生,在沒有認識葉敘之前,每日的工作隻是跟公式和數字、圖形打交道,唯一接觸的類似事情便是曉靜和二姐平常看的偶像劇裏的明星互踩,劇本抄襲,等等。
周款款怎麼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開始去接觸另外一個她完全沒有涉獵過的世界,而且是她自己主動的。
清除腦中不相幹的思緒,她打了個哈欠,重新抓起記號筆,翻過畫滿的一頁,然後在新的紙上寫寫畫畫。
第二天清晨,曉靜和二姐一人手裏捧著一個大紙箱,下了地鐵直奔周款款新家——周款款還剩餘點兒零碎東西落在了寢室,曉靜和二姐主動請纓幫忙送過來,正好來看看周款款的新家。兩人一路上你一句我一句,盡情調侃著周款款。
“曉靜,你說周款款為啥這麼快就搬出去了?我們住在一起多好呀。”二姐忽然間悵然若失,帶著點兒傷感說道。
曉靜不屑地輕嗤:“你不懂。”
二姐頗有文藝範兒地仰望天空,聲音也忽然間縹緲惆悵起來:“我懂,我們終有一天會長大,成為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曉靜渾身抖了抖:“嘖嘖嘖……”
二姐這副樣子著實惡心到曉靜了,她直接張口說道:“你適當收收你的酸腐文藝腔。你會不會成為你自己最討厭的樣子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蠻討厭你現在的矯情樣子。”
二姐聽了曉靜的話,惱羞成怒,她無比少女範兒地一跺腳,說道:“你……討厭!”
曉靜扭過頭去,心想這個嬌撒得簡直慘不忍睹。
二姐是北方人,性格也偏向女漢子,忽然撒嬌,跟日常反差太大,真叫人消化不良。
“你嫌我矯情,那你呢,總假裝出一副看淡一切的模樣,其實還不是我們三個人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小妹妹!”二姐反嗆回去,著重咬住了“小妹妹”三個字。
曉靜眼睛瞪得老大,她入學早,平日最討厭別人拿她的年紀說事。與別的女孩子扮嫩不同,曉靜總喜歡表現出一副大姐的模樣。故作深沉是她最大的癖好。
二姐的話剛好踩到了曉靜的雷區,曉靜的臉上烏雲翻滾,恐怖的氣息連一向粗神經的二姐都感受到了。二姐咽了一下口水,默默離遠一步,再遠一步……
“顧鴻嘉!”顧鴻嘉是二姐的大名,曉靜隻有極其憤怒的時候才會直呼其名。
“哎!”二姐連忙大聲答道,她自知捅了簍子,於是殷勤地回答,“在呢,在呢,奴婢在呢。”
曉靜二話不說衝了過去,二姐見狀拔腿就跑。兩個人捧著大箱子你追我趕,箱子在她們手中驚險地“飛來飛去”。
忽然,隻聽“撲通”一聲,兩隻箱子齊聲落地。曉靜此時正雙手掐著二姐的脖子,二姐雙手抵在曉靜的腦門上試圖推開她。箱子落地聲驚住了兩人。她們朝摔落的箱子看去,並且維持著那詭異的動作。直到有路人開始注意她們倆,甚至還有人掏出手機準備拍攝,她們才回過神。兩個人默契地同時鬆開對方,忽然間換了一張臉,對彼此笑得如沐春風。
“沒事,都散了吧,好朋友,鬧著玩呢。”
“對對對,我們開玩笑的。”
二姐和曉靜扯著笑臉向圍觀路人解釋。
好不容易趕走圍觀人群後,她們這才開始手忙腳亂地整理散落一地的雜物。二姐和曉靜重新捧起兩個大紙箱,望著自己懷裏和對方懷裏的紙箱,裏麵的擺件被摔得七零八落。二人相顧無言,都沉默了。
兩分鍾後,兩個人忽然默契地若無其事地合上紙箱蓋子。
二姐輕鬆地指著天說:“呀,今天天氣可真好。”
曉靜也一臉愉快,仿佛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是啊,這天氣真好。我們快走吧,款款該等急了。”
“是啊,快走吧,前麵就到了。”
於是,兩個闖了禍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坦蕩蕩地重新上路。
到了周款款家,二姐和曉靜放下大箱子,感歎終於可以休息了。可是敲了好久的門卻無人應答,二姐打了幾通電話也沒人接。
“奇怪,大早上的,不會沒人啊!”二姐疑惑。
曉靜抱著臂膀閑閑地倚靠在門邊,笑得高深莫測,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道:“哈,周款款行啊!”
二姐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曉靜神秘地說道:“你沒有發現這裏距離葉敘的公司特別近嗎?”
“所以?”
曉靜恨鐵不成鋼地戳著二姐腦門:“笨啊!趕快找個男朋友吧,荷爾蒙分泌過少真影響智商和想象力!”
“今天星期天又不上班,剛擁有二人世界,對於他們來說8點半還太早好不好!”
二姐忽然捂住嘴巴,仿佛知道了什麼秘密一般。
“什麼!你是說……可是他們不是早就分手了嘛!”
“分手不會複合啊!他們倆都一起工作了,你沒聽說過日久生情和久別勝新婚啊!”
二姐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整個人像壁虎似的貼在門上,試圖聽見些什麼聲音。
曉靜看著二姐滑稽的樣子,不齒地罵道:“看你那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就在二人對門內情形無限暢想之時,忽然一個男聲從背後響起。
“你們在幹什麼?”
聞言,二姐連忙收起誇張的動作,曉靜也轉過頭去,隻見小天捧著一個更大的紙箱爬了上來。
“家裏沒人開門。”曉靜說道。
小天走過去,掏出了鑰匙。
曉靜一驚,猶豫道:“這樣不好吧……”
二姐臉上也閃過一絲羞澀,她站在門口不肯進去:“這樣突兀會打擾到人家吧?”
曉靜:“對了,你怎麼會有款款家鑰匙?”
小天:“我陪她租的房子,她怕弄丟鑰匙,特意在我這裏放了一把備用。”
曉靜一臉憂國憂民的表情:“不行,改天得叫她收回,這萬一……”
二姐:“是啊是啊,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小天搖搖頭,他實在是搞不懂周款款這兩個奇怪的室友在講什麼。他抱著一大箱子書,全是周款款拜托他找來的,都是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讀物,真不知道周款款要來幹嗎。
小天手酸,門打開後不管旁邊嘰嘰歪歪的兩人,直接走了進去。曉靜和二姐想攔也攔不住,索性也跟了進去。
房內臥室門沒有關嚴,隻是虛掩。小天叫了幾聲“款款”,無人應答,便朝臥室走去。
曉靜見狀慌慌張張地道:“不行不行。”話音落下,她看了二姐一眼。
二姐馬上會意附和:“對!你不能進!”
小天哪會理她們兩個,腳步不停。
二姐和曉靜被逼急了,隻好撕心裂肺地大叫:“周款款!周款款!”想借此驚醒臥室裏的人。
門被推開,小天站在門口,曉靜和二姐也衝了過來。
周款款果然被她們兩人的吼叫聲驚醒,她從書桌上爬起來揉著惺忪的睡眼:“咦?你們怎麼都過來了?”她昨晚看這些枯燥的書籍一直看到淩晨,沒想到居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