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敘的一番話雖然是拒絕,卻明裏暗裏將齊娜誇了一通。照以往,齊娜聽到這種話肯定是要發火的,可是此時她出乎尋常的平靜。
其實齊娜隻是不甘心,覺得沒麵子才做出這麼荒唐的事,她根本沒想過魚死網破。為了見葉敘,她還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高跟鞋。見葉敘認錯說配不上自己,她心裏也稍微好過了一點兒。
見齊娜神色有所緩和,葉敘緩緩向前移動:“來,你們一個個來,小心點兒下來。”說完,他伸出手主動去接她們。
原本齊娜隻是借此嚇嚇葉敘和周款款,現在有台階下了,也就不再咄咄逼人。
她穿著高跟鞋搖搖欲墜,小心翼翼地往下挪。登高容易,爬下來難。
眼看葉敘的手就要觸到周款款的手,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齊娜腳下一滑,高跟鞋的跟一不小心一拐!而她的手還拉著周款款,連帶著周款款也往外跌去。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葉敘突然衝上去,一把拉下周款款,將她推到天台裏麵。而此時齊娜已經跌出去拉不回來,所以葉敘在拉回周款款的同時跟齊娜牽扯到了一起,兩人相互拉扯著齊齊跌落。
“葉敘!”原莎莎嚇壞了,奮不顧身地衝過去。
周款款在葉敘的用力一推之下,重重跌倒在水泥地上。可她無暇顧及身上的鈍痛。小天衝過來將綁著她的繩子解開,再把她嘴巴上的膠帶撕下後,她第一時間便朝葉敘掉下去的地方衝去。
她早就做好決定,既然葉敘是為了救她而摔死的,那她索性也跳樓算了!
周款款和原莎莎一起從樓頂往下望,樓下不知何時早已撐起了大大的救生氣墊。葉敘和齊娜一起掉在了上麵,不偏不倚。
周款款的眼淚瞬間決堤。很奇怪,在不確定葉敘生死的那一瞬間,周款款冷靜地做出了陪著他跳樓的最壞打算,可在確認了對方沒有生命危險的那一刻,反倒崩潰大哭。
她扶著欄杆嗚咽,雙腿虛軟無力。原莎莎鬆了口氣,臉色也嚇得發白。
隻有小天還算勉強能保持鎮定,他拍了拍兩個女生的肩膀:“放心,他命大著呢!”
樓下,齊娜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有玩火自焚這一天。掉下來的那一刻,她就覺得自己完了,失重的感覺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就算葉敘拉著她,她也絲毫感受不到半分同喜歡的人一起殉情的快感。相反,掉下去的那一瞬間,她就後悔了!她後悔自己為什麼因執著一份得不到的愛而搭上自己的生命!
齊娜和葉敘雙雙跌落在氣墊上,葉敘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齊娜爬起來的時候,葉敘已經昏迷。齊娜茫然地從氣墊上爬起來,周圍閃爍的警燈和消防車在她眼裏逐漸清晰。
終於回魂後,齊娜愣住了,隨即放聲大哭。她沒有死!此時此刻她的心裏隻有這四個字!
淚眼迷蒙間,一個穿著製服的人走過來亮出證件給她看,說道:“齊娜小姐,您涉嫌一樁綁架案,現在請跟我們去警察局走一趟接受調查。”
冰冷的觸感貼在她細膩的手腕上,她渾身一顫,低頭看去,一副手銬已經拷了上來,頓時由喜轉悲,心如死灰……
經過這一烏龍事件,萬幸無人傷亡,隻是葉敘在跌落下來的時候手臂磕到了,撞成了骨折。
葉敘被送進醫院裏,在骨科診室裏接骨的時候,小天和原莎莎陪著周款款一起等候在外麵。
周款款神色凝重,自從得知葉敘沒事後,她大哭了一場,之後就一直這副樣子,魂不守舍的。
原莎莎見周款款太過沉重,故作輕鬆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不用擔心他啦,這也算是給他增加生活體驗,畢竟這事常人一輩子都沒法體會到。”
小天狂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講下去。
意外地,原莎莎這次格外聰明,馬上接收到信號,立刻噤聲了。
小天想著周款款此刻心裏肯定亂極了,她一定想自己清靜一會兒,於是乎他拉著原莎莎這個噪聲源跑下樓買水去了。
周圍再一次安靜下來,隻有治療室門上的燈亮著晃人。
過了會兒,醫院走廊電梯一端忽然“叮”的一聲,隨即一陣高跟鞋快速行走的聲音越來越近。
終於,聲音在治療室門口停了下來。
周款款抬頭,令她大吃一驚的是,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頂頭上司“老幹媽”,風尚雜誌的主編大人!
周款款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甚至連起身問好都忘記了。
倒是“老幹媽”不見外,也不介意這些。她開口問道:“我的外甥呢?怎麼樣了?他爸媽出國前特意拜托我照顧他,怎麼會出這樣的事!”
周款款立刻起立,她緊張得口不擇言:“您,您好,您怎麼來了?那個,那個兒科在五樓……”
“老幹媽”滿頭問號:“我不找兒科!我外甥是葉敘!”
一天之中,周款款被接二連三地打擊,她想自己一會兒可以直接下樓去掛個心髒病科了!
也不怪周款款吃驚,“老幹媽”身為時尚雜誌社雷厲風行的女主編,平日裏保養有方,穿著又時尚大氣,很難讓人猜出真實年齡。不誇張地說,周款款第一眼見到她,直到知道了她是葉敘舅媽之前,都以為她隻有三十幾歲……
傷筋動骨一百天,葉敘骨頭接好後的一個星期都是在醫院的病房裏度過的。“老幹媽”和原莎莎日日過來看他,給他送各種補品湯藥,小天偶爾也會被原莎莎拉過來一起坐一會兒。但是所有人都來了個遍,就連唐堂都來過無數次了,唯獨周款款沒有露麵。
葉敘想問,又不知如何開口,更加不知道該去問誰,打周款款的電話,還是關機。難道周款款還在生自己的氣嗎……
“老幹媽”提著空了的保溫盒走出病房的時候,剛巧看到倉皇離開的周款款。這幾天,她每次來都能看到這孩子鬼鬼祟祟地在病房周圍遊蕩,偷偷看了很久也不進去。
“款款?”“老幹媽”開口叫住了她。
無奈,周款款深吸一口氣,隻得回頭麵對。
“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聊聊嗎?”
周款款內心猶豫不已,可麵對頂頭上司,她始終說不出半個“不”字。
兩個人在醫院附近找了個環境優雅的茶館坐了下來,一時間找不到話題,氣氛有點兒尷尬。
“老幹媽”率先開口:“之前不知道我和葉敘的關係吧?”
私底下的“老幹媽”更像是一個年長的姐姐,少了許多在公司裏叱吒風雲的戾氣。
周款款點點頭。
“老幹媽”無奈地搖搖頭笑道:“那個孩子啊,當時忽然跑過來找我,硬是塞給我一份簡曆,把你誇到天上去,逼得我不得不收了你進風尚。”
答案已經很明顯,可周款款還是問道:“是我的嗎?”
“老幹媽”點頭,端起茶杯,輕輕撇開茶葉喝了一口。
“我這個外甥,在家裏也是一副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樣子,從不開口求人,除了塞簡曆這件事。所以你一進來我就對你格外關注。當然了,對你們之間的關係也格外好奇。”
周款款一時不知說什麼,隻好低下頭來專心喝茶掩飾尷尬。
“我聽說好像是因為你們吵架了,他不好意思拉下臉來求和,又不想就這樣無疾而終,所以借著我這個舅媽‘暗箱操作’,把你留在了自家人身邊。哈哈,我看你這個孩子辦起事來還算踏實,不錯,舅媽很滿意。”
周款款走出茶館的時候仍舊心潮激蕩,她從來不知道葉敘默默做了這麼多事情。她一直以為葉敘永遠是那個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大才子,永遠占據感情上的製高點,而自己則永遠是被欺壓的一方。直到現在她才發覺,原來她一直在他畫的圈裏麵。
周款款自以為跟對方一刀兩斷了,可葉敘默默地跟了過去,然後畫個圓圈套牢她。說不感動是假的,尤其是在知道了這麼多的真相之後。
警察局裏,齊娜的罪名已經定死,她暫時被拘押在公安局,經由法庭審判後才會根據刑法轉送到監獄或者其他地方。她的兩個同夥也早已被捕。
那兩個彪形大漢根本就不是什麼黑社會。說來也是兩個可憐人,千裏迢迢跑來打工,結果工頭卷款跑了,他們幹了小半年一分錢沒拿到。兄弟倆出身農村,沒什麼文化,討薪無門,又一時間找不到新活計,實在活不下去了的時候碰上了齊娜。
被生活逼急了的人什麼都幹,即使是有違法律的。三個人的一念之差,造成實打實的罪名。
齊父去公安局探望女兒,齊娜見到父親的時候,簡直不敢相認。這還是她那個意氣風發、中年得意的父親嗎?她不敢相信。眼前的爸爸,至少老了十歲。
齊娜哭得眼睛紅腫,她握著聽筒,對著玻璃窗另一邊的爸爸哀求:“爸爸,求求你快救我出去,我不想待在這裏麵!我們家有錢,你多花點兒錢換我出去好不好?”
齊父看著女兒憔悴的麵龐,眼睛也有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