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澤明皺皺了眉頭,冷冷地掃了眼向我們行注目禮的同學,用他的拿手好戲“凍感光波”射向大家。同學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顫統統縮了回去,還有些幹脆收拾書包轉移陣地。
宮澤明怎麼那麼霸道哦,我不快地斜眼看向他,可是這一眼顯然又將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我的身上,本來發射向那麼多同學的“凍感光波”全部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媽媽咪!我不是北極熊,受不了這樣的冷啊!
“豆渣!”宮澤明的聲音壓低了,但是裏麵包含的怒氣卻更加濃鬱。在他的氣勢之下,我覺得似乎進入了六倍重力的空間,身體周圍的空氣從每一個毛孔外向我施加壓力。
不由自主地,我向椅子角落縮去,可是我龐大的體積卻讓我的努力徒勞無功。
宮澤明想幹什麼?我又怎麼了?難道是因為我讓他發現了他這個第一也不懂的東西了,他惱羞成怒嗎?
“豆渣,你到底進化完全了沒有?你究竟是不是被低級生物附身了?你每天吃那麼多豬肉不覺得有愧疚感?那是你的同類啊!”宮澤明如同惡魔一樣向我咒罵。
為什麼罵我?你憑什麼!我滿心都是委屈,眼淚慢慢在眼底聚集。
宮澤明還在碎碎念:“這個東西是上學期學的!你上學期都幹什麼去了?你到底學了什麼東西!”
我的眼淚戛然而止,上學期的?我又埋頭仔細看那個概念。呃,好像,在記憶深處,有那麼點印象……
“發現了?發現學過了?”宮澤明看上去已經猜到了我的想法,他鄙視加嘲笑地說,“還需要我再講一次?”
我如撥浪鼓般連連搖頭,既然想起來了,誰還敢再找你這個惡魔哦!我埋下頭去,認真思考,調撥我所有的能量進攻那道題目。
宮澤明終於停下了嘴,又捧起那個大部頭啃了起來。
我憤憤不平地看著他悠閑的樣子。哼,我就不信我做不出這個題目!我從抽屜裏將與這一科有關的所有書籍全部搬了出來,順便搜刮了宮澤明放在桌子上的筆記本。我堅信,有那麼多資料作為我的後盾,我一定能夠解出來的!
我朝著他在心裏比了一個中指,然後就氣勢洶洶地投入到解題中去了,現在我的狀態就差沒有在額頭上綁一條白布,上寫“加油”二字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手邊的書都攤開著,混亂地堆在一起,筆下的草稿紙上寫滿了計算式,但很多計算式上都被一個又一個的大叉覆蓋。
真的很困難啊,我想,很久沒有這麼用心地做題了,總覺得腦細胞調劑不了了。自從第一次得到倒數第一的成績之後,我不斷地被打擊,我也認定了自己學不會,於是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再也沒有認真地學習過。而現在讓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學習之中,雖然覺得很痛苦,但是在痛苦之中卻透露出了那麼一絲開心。而且在看到一個又一個原來那麼陌生的東西越來越熟悉,那種開心的感覺漸漸將痛苦覆蓋。原來學習還有這樣的樂趣啊!
我沉浸在這種愉悅中,沒有注意到身旁的一切,似乎我的世界都融入這一片浩瀚的海洋中。一個浪頭又一個浪頭打來,一次又一次地穿越,終於,成功的彼岸出現了。
我終於克服了困難,做出對於我來說是無法想象的難題。我將已經被握得發燙的筆丟到文具盒裏,拿起整理之後的答案,心滿意足地欣賞著自己的成果,心中的那份充實是如此的美好。
“喏!我做出來了!”我開心地將我的答案遞到宮澤明手上,期待著他的讚揚。
宮澤明接過答案,撐了撐眼鏡,看了起來。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表情,希望能從那裏得到肯定。可是直到宮澤明將我的答案看完,他的表情也沒有透露出任何一絲情緒。
難道不對?不會啊,如果不對的話,按照宮澤明的性格,不早吼起來才怪呢。我的心從一開始的激動變得有些忐忑,我不安地等待著宮澤明的評判。
宮澤明終於在我的千盼萬盼中發話了,可是他說出來的話卻是這樣的:“哼……這種題目,豬都會做!你還花了那麼長時間!”
“什麼?”我驚呆了,我想不到宮澤明會這樣說。就算沒有表揚,可是也不應該這樣侮辱我啊!他知不知道我在這上麵花了多少心思,他知不知道這是我那麼長時間以來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他知不知道這對於我來說是多麼重要!可以罵我笨,可以說我傻,但是不能侮辱我的努力!
“那又怎麼樣!”心裏的痛苦再也沒有辦法抑製了,我失控地一聲尖叫,將桌上的東西全部向宮澤明拋去,“我就是要用那麼長的時間,怎麼樣啊!”
嗚……淚水再也忍耐不住,如湧泉般從我的眼底,不,是從我的心底噴湧而出。
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侮辱我的努力!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將凳子踹到一邊,哭泣著衝出了教室。極度傷心的我根本就沒有辨別方向,我隻想離開那個讓人討厭的地方。也許是冥冥中注定吧,當我擦著眼淚恍恍惚惚回過神來之後,我發現我又再次來到了上次遇到糖果之神的那條小道上。
那些在校園裏遊蕩的人已經消失了,剛才還明亮的路燈已經被調節得昏黃,喧鬧的小道不知道什麼時候隻留下了草叢中小生物們活動的窸窸窣窣的聲響。原來已經這麼晚了,我想著,我果然很笨啊,一道題就要做到這個時候,宮澤明沒有說錯啊,我果然就是個失敗者!
一時之間,我悲從中來,蹲在小道上再一次痛哭了起來。
“喂,你……”
一個黑影出現在我的麵前,我擦了擦眼淚,抬起頭。是他,宮澤明,他正困惑地看著我,當與我的視線對上的時候,他那張帥氣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絲猶豫。
在被我那樣用文具砸了之後,他還是找到這裏來了。
“是要召喚糖果之神吧?是要模擬當時的情況吧?”我抬著下巴對著宮澤明不禮貌地發出了聲音,“好啊!我就來模擬,我就來召喚,我也期待早點解除了魔咒,脫離這個苦海!”
我沒有理會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直直地站起身來,用手掌狠狠地抹了一把臉,將我的淚水擦掉,將我的軟弱擦掉。
還記得,那天我走在這條小道上的時候,從口袋裏麵摸出了一顆我常吃的小糖果。
我摸摸口袋,從裏麵掏出了和那天一樣的小糖果,將它含在嘴裏,回憶著那天出現在我腦海裏的思緒。那天,其實也和今天一樣啊,備受打擊的我心情低落,不用刻意回憶,心中那種酸痛就已經又一次將我引導到了那天的感覺之中。
忍受住心中的難過,我一次又一次地祈禱糖果之神出現,可是四周沒有任何變化,隻有我,還有站在一旁一動也不動的宮澤明。
為什麼沒有出現?和那天還有什麼不同嗎?還有什麼不同?我用力地思考,希望能抓住任何一絲疏漏。對了,那天我還喊了一句話。我自嘲地笑笑,還差一句話啊!
“老天爺,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讓我成為這樣一無是處的女孩啊!”我突然高喊了起來,那天我就是喊了這麼一句話,之後糖果之神就出現了。
“老天爺,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讓我成為這樣一無是處的女孩啊!”
求求你出現吧,糖果之神!
“老天爺,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讓我成為這樣一無是處的女孩啊!”
你不是說我是你找尋已久的最懂糖果的人嗎?現在我陷入了這樣的痛苦之中,你為什麼不出現啊!
“老天爺,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讓我成為這樣一無是處的女孩啊!”
我求求你了,求求你出現吧!
“嗚……一無是處……我一無是處啊!”
我再也無法忍受了,我的心已經痛得如同進入了煉獄一般,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緊緊地抱住自己,將頭埋在了雙膝之間,什麼也不顧地大哭起來。現在的我再也不想管任何事情了,我隻想宣泄我的痛、我的苦,隻希望淚水能帶走我的傷心。
忽然,一隻大手輕輕撫上了我的頭,一陣溫暖的感覺從頭頂傳遞過來。在這一股溫暖的安慰中,我的哭聲漸漸地小了,我的心漸漸地平靜下來。
我吸吸鼻子,抬起頭來,想看看是誰在安慰我。可是在我的淚眼之中,隻看到宮澤明站在我的麵前,以及他剛剛收回的手。不會是他,怎麼可能是他?一定是我的眼睛裏滿是淚水,讓我的視線變得模糊了。我用手背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再眨了眨眼……怎麼還是他?給我溫暖的那個人真的是他!
宮澤明慢慢地蹲了下來,把他的衣領拉開,將他的鎖骨送到了我的眼前。就算我現在哭得都要喘不上氣來了,我還是不由自主地一愣。
他在幹什麼?在我困惑不已的時候,一股濃烈的香味向我的鼻子襲來,這是……宮澤明身上我最愛的味道,荷蘭蘭尼斯糖果的味道,爸爸的味道!我定定神,眨了眨眼睛,將眼中的淚水抹掉,試圖恢複正常的視力,可是眼前的一幕讓我懷疑我的眼睛是不是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宮澤明將裸露出來的鎖骨送到我的眼前,還不斷地示意著我。他、他在讓我舔?他是什麼意思?我困惑地看著宮澤明,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道……難道他在安慰我?可是他怎麼知道我最愛荷蘭蘭尼斯的味道?難道那天他看出了我麵對荷蘭蘭尼斯時特殊的表情?這個念頭使我的心突然一震。我急忙專注地看著他的眼睛,希望從那裏麵看出點什麼。
宮澤明的目光中沒有了往日冷到心底的寒光,卻透著一絲無措、一絲歉意。宮澤明在道歉?他在向我道歉?看著他露出自己的鎖骨,一臉窘迫的表情,“噗!”我突然一聲笑,將有些愣神的宮澤明驚醒了過來。
“呀!”可能終於意識到自己做出了什麼吧,宮澤明滿臉通紅,手忙腳亂地將衣服拉好,尷尬地看向一旁。
嗬嗬,宮澤明,其實也沒那麼壞呢。不過,這樣子,我也很尷尬。於是我們兩個一個轉向左,一個轉向右,氣氛尷尬。
“誰?誰在那裏?”突然一道燈光閃過,傳來了巡夜老師的問話。
啊!我們倆一個滿臉淚水,一個衣衫不整,如果被老師看見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麼樣子。宮澤明也反應了過來,一把拉過我的手,向著一旁樹叢中的假山鑽去。
假山裏的空間很小,如果隻藏一個人還好,可是這一下子擠進來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擁有臃腫體形的我,使得我們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緊貼著的身體傳來的溫熱,讓我有些不自在,我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
“噓……”宮澤明連忙阻止我的動作,將我緊緊摟在懷裏。
“是誰?”巡夜老師的聲音又傳來,手電筒的燈光從我們的頭頂晃了過去,我緊張得不敢再動彈。
“可能是貓吧,”另外一個聲音傳來,“我們去那邊看看。”
“可能吧。”之前的那個老師似乎還不死心,手電筒的燈光再一次晃了過來。
“走吧,早點巡完我們也好回家休息。”後麵的那個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
是啊是啊,早點走吧!你們也解脫,我們也解脫了,這個窄小的地方把我憋得難受。
“嗯,走吧。唉,我快退休了,不想在退休之前再遇到什麼事情。”之前說話的老師歎了一口氣,終於和後麵說話的那個老師離開了。
聽著他們踩在草地上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慢慢消失,我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回了胸膛。當緊張的情緒一下子放鬆了下來,注意力也從外界收了回來的時候,我突然聞到一股甜蜜的味道。這種味道不是上次在宮澤明身上品嚐到的任何一種糖果的味道。這一種香味有著其他任何一種糖果都沒有的那種純粹的感覺。沒有一絲花哨,沒有任何修飾,純純的糖果本身的香味,用最自然、最純粹、最幹淨的本色來征服每一個人。
本能地,我向著傳來這一股香味的地方舔去。柔軟、甜蜜,充滿了一種直達心靈的溫暖,這是什麼?這樣讓人著迷。我努力地想從昏暗的環境中分辨出這美味到底是什麼。
晚風吹過,撩起了假山外的枝條,昏黃的燈光從樹木繁茂枝條的縫隙間照射了過來,讓我終於看清楚了這個最美味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看到了,我也驚呆了,那個擁有最美好、最純粹味道的東西是——宮澤明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