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有熱水嗎?”走進家門,我在玄關一邊換鞋,一邊高喊著。唉,被雨水浸透了的鞋子包裹在腳上真的非常非常難受啊。
“豆豆……”哎呀!一個幽怨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嚇得我將左腳穿進了右腳的拖鞋裏。
我一把扯下穿錯的拖鞋,兩下子蹬好了鞋子,轉過身來衝著那個嚇到了我的人吼道:“李冰瑞,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在我家啊?”我向廚房的方向伸了伸頭,沒有看到本來應該在的媽媽的身影。
隻見李冰瑞老老實實地坐在我家沙發上,看著我,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咦?李冰瑞怎麼了,居然沒有唧唧喳喳?好奇怪哦。
我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隨口向坐在我家沙發上的李冰瑞詢問:“我媽媽到哪裏去了?”
“阿姨到我家去了,”李冰瑞連忙回答,“我小姨回來了,阿姨和她聊天去了。”
“哦!”
我理解地應了一聲。李冰瑞的小姨和我媽媽是小時候最好的朋友,自從她嫁到國外之後,一年裏幾乎隻有她老公出差回來的時候,她才方便回來,而她每一次回來,媽媽總是要去和她好好地聊聊天。按照慣例,今天老媽可能就要在李冰瑞家留宿了吧。
我從茶幾上拿起一個桃子,大口大口地啃了起來。唉,真的好餓哦!在饑餓的衝擊下,我三口五口啃完了大桃子,才心滿意足地將桃核往垃圾簍一丟,擦擦手,咂了咂嘴巴。
好,媽媽的行蹤有了答案,我的肚子也填飽了,那就開始審問李冰瑞了。
“這個時候你不在家陪你小姨,來我家幹什麼?如果隻是給我媽媽帶話的話,那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也不早了。”我冷淡地說。
“豆豆……”李冰瑞輕輕地呼喚了我一聲。我微微地一愣,今天他怎麼那麼反常啊,一直都是吵吵嚷嚷的他就那樣安靜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撐著額頭,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李冰瑞突然那麼正經,讓我有些不適應,我困惑地看向他。
“我聽到了。”李冰瑞繼續低著頭,悶悶地憋出了一句話。可是這句話完全讓我摸不著頭腦啊。他聽到了?他聽到了什麼?
難道……不會吧!難道他聽到了宮澤明的剖白?那不意味著……他看到了我和宮澤明……忽然,一個不好的設想進入了我的腦海。一想到我和宮澤明剛才在那個路口發生的事情,我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完了完了,該怎麼解釋啊。宮澤明的嘴唇冷,我幫他溫暖嘴唇?騙傻子吧!李冰瑞雖然成績不好,平時也瘋瘋癲癲的,可他不是個傻子,他其實很精明的。如果他是傻子,怎麼可能在社交上那樣遊刃有餘呢?
天啊天啊!如果他真的知道了剛才的事情,如果他告訴了媽媽,我該怎麼辦呀?雖然媽媽不反對我交男朋友,可是,可是,宮澤明不是我的男朋友啊!
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幾乎快要從我的嗓子眼裏蹦出來了。我一點不敢放鬆地緊盯著李冰瑞,希望從他的表情裏看出點什麼,好隨機應變。
李冰瑞還是沒有抬起頭來,他淡淡地說:“今天,在自習室,我看到了很奇異的景象,看到了一個很奇怪的人,也聽到了很奇怪的話。”
啊?奇異的景象,奇怪的人?今天我看到的奇怪的人,隻有……糖果之神!
這個糖果之神,來就來了吧,還搞那麼大的動靜。看吧看吧,現在招惹了這些事,太可惡了!而且還不能將我們的問題解決就溜了!正在我腹誹著那個張揚的糖果之神的時候,李冰瑞又呼喚了我一聲:“豆豆……”
“啊?”我一個激靈,收回心神,看向他。李冰瑞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了我的眼前,他那張泫然欲泣的大臉是如此的哀怨,如此的糾結,一下子把我嚇了個透心涼。
“幹……幹什麼……”我本能地向後一縮,做出護衛的姿勢,警惕地看著他。
“嗚……豆豆……”李冰瑞看到我防備的姿勢,他的表情更加糾結了,眼中的哀怨之氣更加濃烈。
“豆豆,從什麼時候起,你開始防備我了?”李冰瑞憂鬱地退回到他剛才坐的地方,又恢複了雙手撐著額頭的樣子,一下子散發出了那種孤單寂寞的陰暗之氣。
李冰瑞這到底是怎麼了?他的這副模樣讓我有些心痛。那樣陽光的李冰瑞到底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記憶中,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陰暗的氣息出現在李冰瑞的身上。我坐了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安慰說:“冰瑞哥,怎麼了?”
好久沒有這樣稱呼過李冰瑞了,本來認為喊出口是很困難的事情,誰知道卻吐露得那樣順暢,或許,在我的心中,他就一直是我的冰瑞哥吧。
“豆豆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沒有誰比我們更加了解彼此了。”李冰瑞的話讓我陷入了回憶,是啊,從小我的手牽的都是這個冰瑞哥的衣角。我們了解彼此的家庭、彼此的心情,就如同左手了解右手一樣。
“小時候,保護你的一直是我啊,我保護著小小的、可愛的豆豆。”
是啊,小時候,小小弱弱的我常常被小區裏其他的孩子欺負,每一次都是冰瑞哥將我護在了身後,每一次都是冰瑞哥滿身是傷地拉著我回家。一直記得他拉著我回家的時候,那張滿是傷痕的臉上綻放的張揚的笑容。
“豆豆,我真的不想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啊!可是,可是冰瑞哥沒有用啊,讓你在森永受到了那麼多的委屈!”李冰瑞的聲音中帶上了哭腔,如果在往常,我可能會立刻嘲笑他。可是這一刻,我的心隻感受到他那濃濃的自責,濃濃的愧疚。
我拍拍李冰瑞的背,放軟了聲音:“冰瑞哥,你一直都在保護豆豆啊,是豆豆不爭氣……”突然,我的鼻子有些發酸了。
“豆豆啊,我真的不想你受到傷害啊,包括心靈的傷害啊!”李冰瑞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許多,隨後又降了下去,“你出生的第三天,我就認識你了。我知道我的豆豆是很敏感的人,雖然平時你不說,但是你能感受到身旁的一切。你不會吐露,但是你會傷害你自己的心啊!”
我沉默了。在森永,當我被欺負的時候,隻要不是到了我的極限,我常常表現得毫無知覺,於是也常常被嘲笑是笨拙而遲鈍的人。想不到,李冰瑞卻看透了我的心。是啊,常常躲在被窩裏低泣的是我,常常自舔傷口的也是我。
“你真的決定和他在一起嗎,即使他不愛你?”李冰瑞突然正了正聲。
啊?他說的是什麼?還沉浸在回憶之中的我,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
“宮澤明啊。”李冰瑞為我解惑了,他抬起了頭,直直地看著我,等待著我的回答。
宮澤明啊……原來他真的將一切都聽到了。我沉默了,因為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如果斷然說我也不愛他,可是心中怎麼會有那樣一股異樣的痛?可是說我愛他,但是心中那種酸澀的感覺是什麼?
我沒有說話,李冰瑞也沒有催促,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就如同人偶一般。沙發一旁的落地燈射出了昏黃的燈光,將我們的身影印在雪白的牆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