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恨地盯著他。早上因為太慌張了,我除了注意到他長相俊美外,並沒有仔細打量他。現在這樣盯著他,不禁一時愣了神。
柔軟的黑發覆蓋在寬闊飽滿的額頭上。略長的劉海兒滑下幾綹,在撲扇著的睫毛上方灑下一片淡淡的影子。眉毛是工整且飛揚的,鼻梁非常挺直,薄薄的唇緊抿著,顯示出一絲淡漠無情……
察覺到我在發呆,他又抬起頭來,審視的眼神中透出一絲寒光。
“你的時間是用來浪費的嗎?何其廉價的生命!”
他突然甩出這種話,真是氣死我了:“喂,你怎麼罵人啊?”
“我不叫喂,我是左雅治。你找學生會會長的話,我必須提醒你進錯了辦公室,這裏是學生會副會長辦公室。你要對會長說的話對我說了恐怕不太妥當,如果非要說,請不要稱呼我會長,要叫副會長。”
“你……你可不可以把簡單的話用簡單的方式說出來啊?我聽不懂你說什麼。”我都快被他繞暈了。
他抿緊嘴唇,表情變得更嚴厲了。他按下桌上電話的免提鍵:“我的辦公室闖進了一個新生,來個人把她帶出去。”
“你要趕我走?”我瞪大了眼睛。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他竟然完全不理我,低頭專注地看著手裏的文件。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衝上去將文件搶過來,又“嘩啦”一下甩出去:“我代表我們美少女啦啦隊反對學生會由於一些莫名其妙的誤會,就單方麵決定終止我們社團活動的野蠻行為!”
我正想繼續說出對學生會不公正判決的抗議,卻被眼前的人冷酷的視線嚇壞了。
那刀鋒一般的眼神簡直像要刺穿我的心髒一樣,好可怕啊。
我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究竟幹了什麼:我竟然把他的文件搶了,還甩了出去。
“你你你……別生氣,我馬上給你撿起來……”
“機器人”眉頭皺得緊緊的,他猛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我,讓我好有壓力。
我眼神遊離,腦子裏拚命想著應該說些什麼才能讓自己從這種可怕的壓力中逃開,目光卻被他敞開的製服吸引了。
他的西裝外套裏,怎麼還有一件同色的西裝背心?可是我記得我們學院的男生製服明明隻是西裝配襯衫呀?
4
珍珠白的領帶壓在橙紅色的貼身西裝背心下,細密的排扣將背心扣得服帖。一條鑲嵌著紅寶石的黃金細鏈掛在背心口袋上,簡約精致中透出低調的奢華氣息。
敞開的橙紅色西裝外套和別的男生製服看似一樣,但仔細看能發現袖口、紐扣等地方用了真正的寶石裝飾,跟我所見過的普通男生製服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將外套朝後一撩,手指在掛著金鏈的背心口袋裏撚動。
我突然想起電視裏壞人掏武器都是這麼個動作,頓時嚇得朝後一跳:“你幹嗎?”
他冷冷地蹙眉,手指從口袋裏鉤出金鏈——金鏈末端墜著一把無比精致華麗的金鑰匙。
鑰匙手柄上鑲嵌著一顆拇指大的棗核形紅寶石,華美驚人。
嚇死我了,原來隻是一把鑰匙。上麵鑲的應該不是真正的紅寶石吧?
正當我胡思亂想時,他拿著那把鑰匙打開一個櫃子,拿出一本文件翻閱起來。
看完後,他冷冰冰地說:“美少女啦啦隊的事情學生會已有定論,不會更改決定了。這裏的會議記錄寫得很清楚,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考慮,美少女啦啦隊都沒有占用學院資金和場地的理由。”
“你聽我說,是你們誤會美少女啦啦隊了。我們美少女啦啦隊並不是沒有用的‘花瓶社團’,隻是現在暫時沒有證明自己的機會。隻要給我們機會,我們一定會讓所有人看到美少女啦啦隊的努力成果!”我大聲為社團辯解。
他卻在這時突然露出一種怪異的表情,並不是生氣,也不是詫異,而是一種遇到困難的事情時才會流露出的茫然。
但很快他就把文件放回了那個櫃子,用華麗的金鑰匙鎖好櫃門後,對我說:“你的意見,學生會收到了,但是結論不會變,就是這樣。”
“喂,你不要太過分!你根本不講道理!”
“我說了我不叫喂,我是左雅治。”
誰管你叫阿貓還是阿狗?
我正想辯駁,身後傳來開門聲。
“副會長,抱歉,來遲了。”進來的是一個身材瘦削、戴著眼鏡的學姐。她看了我一眼,眼神看上去好冷哦。
哼,跟那個副會長一個模樣,不愧是他的手下。
“學妹,走吧。因為你是新生,所以這次不追究你的擅闖行為,以後請約束言行。”學姐要帶我出去。
我怎麼能無功而返呢?
“我不走!除非你收回命令,否則我決不離開這裏!”我趴在辦公桌上,還緊緊地抓著桌沿。
他漠然地抿著唇,唇角微微抽動。
我像隻決不要被掀翻的小烏龜一樣,死死地抓著桌沿,可這家夥居然無動於衷。
“學妹,快走吧!”學姐差點笑出來,但很快又過來掰我的手指。
我才不會讓她如願,手指抓得更緊了。
我一邊抓緊桌沿,一邊努力揚起臉,用盡力氣大聲說:“我們是很努力的社團,隻是缺少一個證明的機會而已,為什麼你們學生會連一點機會都不肯給呢?美少女啦啦隊是我加入的第一個社團,我很喜歡這個社團,而且學姐們也對社團寄托了很大的希望。我不想退社,更不想讓自己剛剛加入的社團就這麼消失,你懂不懂啊?”
我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
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就在我以為事情會有轉機的時候,卻聽見他說:“不需要證明。因為從一開始,美少女啦啦隊就不應該存在。”
“轟!”
什麼叫當頭一棒,什麼叫五雷轟頂,我艾巧巧總算是領教到了。
“你這個不通情理的‘機器人’!”我大吼道。
學姐被我的樣子嚇了一跳:“學妹快住口,這是副會長,是四方天子……”
“我一定會證明我們美少女啦啦隊的價值給你看的。‘機器人’,你等著!”我惡狠狠地瞪著他,眼睛裏幾乎噴出火來,“你敢和我打賭嗎?”
他靜靜地凝視著我,空氣安靜得似乎凝固了,又仿佛凝結出了千斤巨石,重重地壓在我的肩上。
正當我快要受不了這種重壓,打算開口求饒時,卻聽到他說:“你拿什麼資格和我打賭?”
“憑我是美少女啦啦隊的一員,憑我是米萊琪學院的一員,所以我有權對不公正的判決提出異議。你說我們社團的存在沒有意義,我偏要讓你看到它存在的價值!反倒是你,機器人,你敢打賭嗎?”我仰起頭,努力做出信心十足的樣子挑釁道。
“好。”幾秒後,他淡漠的聲音響起,“那你就證明給我看吧。”
“你等著,我會證明的!”我丟出豪言壯語,無比堅定地走出了豪華的學生會辦公樓。
怎麼辦?我竟然腦子一熱就跟人打賭了……
“那家夥居然是學生會副會長……”我簡直不敢相信。
一想到他那不把人當人看的眼神,我心裏就恨恨的:一定要給那家夥一點教訓!
“叫你撞我!叫你裝作不認識我!哼,我去向團長彙報!”團長一定會教我怎麼做的。
我踩著風兒似的飛奔向社團辦公室。
“什麼?你竟然跟副會長……打賭?”學姐們的表情一點都不開心,反倒像撞見了鬼似的。
“嗬嗬嗬……巧巧,你果然是好樣的呢,團長我很欣慰哦。”團長豎起纖細白皙的大拇指輕笑著,讓我心裏的忐忑通通飛走了。
我開心極了:“謝謝團長和學姐,請告訴我怎麼戰勝那個‘機器人’吧。”
一陣沉默彌漫開來,然後——
“啊,我現在有點事……”
“我要去上補習班……”
學姐們紛紛用光明正大的理由離開了,隻剩下我和團長。
她用力拍了拍我的肩,笑容滿麵地說:“巧巧,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現在大家都很忙,所以關於這個打賭呢,我們隻能在精神上支持你了。沒辦法,誰讓我們是二年級的呢,實在是太忙了。總之,你好好努力吧,拜拜!”
說完,她就像一朵香噴噴的雲彩,揮揮衣袖就這麼走了。
咦?就這麼走了嗎?學姐,團長,你們沒聽見小學妹我的求助嗎?
雖然學姐們的稱讚和鼓勵讓我覺得很開心,但我為什麼總有那麼一丁點不對勁的感覺?
回家的路上,一直不吭聲的華菲菲終於開口了:“笨蛋巧巧,你知不知道這次見到的人是誰?”
“他不就是什麼副會長嘛……”哼,學生會副會長了不起嗎?
“巧巧你太遲鈍了,難道你沒看出那個人和普通人不一樣嗎?”
“我當然看出來啦。他穿著很正式的西裝背心,頭發梳成這樣。”我用手比畫了一下,“對了,他這裏掛著一根金鏈子,我跟你說哦,那居然是把鑰匙。好笑吧?一個男生帶著那種像首飾一樣的鑰匙,還綴著這麼大的紅寶石。”我描述著“機器人”討厭的模樣。
“那是鴿血紅,名叫‘菲尼克斯之瞳’,又叫‘火精靈眼’。我們學院一共有四把那樣的鑰匙,分別由四個男生拿著,是米萊琪學院學生會權力的象征。”菲菲說。
“菲菲,你懂好多哦。”我驚訝地說。
她明明和我一樣是新生,為什麼她會知道這麼多八卦?
“你這隻豬!”菲菲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一眼,“你知道三大名校是哪三所學校嗎?”
“我當然知道了。”我掰著手指說道,“米萊琪學院、夜櫻學院、楓嵐學院。”
“還好,沒笨到無可救藥。”
菲菲的話讓我噘起嘴剛準備反駁,她就繼續說:“回去把《新生手冊》再看一遍,認真地看,特別是關於學生會自治那部分,你就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了!”菲菲說完,竟然拋下我坐公交車走了。
“菲菲,別丟下我啊……”我目送這個沒義氣的家夥遠去,隻能垂頭喪氣地獨自回家。
回到家,我直接進了臥室。想起今天發生的種種怪事,我隻好乖乖地從床下紙箱裏翻出壓箱底的《新生手冊》。
燙金的白色封麵華麗又古典,可惜裏麵全是文字,我一看到那麼多條條款款就頭痛。
但是這一次,我硬著頭皮看了下去。在看到“學生會自治製度與曆代學生會成員名錄”時,我的心“撲通”一跳,緊接著,慢慢地沉了下去。
“學生會的權力分為四部門,能掌管其中一個部門的人,必定是精英中的精英。”
或許是文字太震撼太超出我的想象了,我慢慢地念出聲來。
“每一代學生會最高層管理人員,都是絕對的學院風雲人物,掌管著學生會的最高權力。他們分別是學生會會長、學生會副會長、學生會宣傳部長和學生會風紀部長。最新一代的四位部長是四個世家名流之子,被譽為史上最強風雲組合。”
“史上最強?”明明有種聽起來又帥又傻的糾結感覺,可我為什麼笑不出來?
“他們分別是洛析之、左雅治、君泰和、奧翔琉,被稱為四方天子。洛析之是學生會會長,左雅治是副會長,君泰和是風紀部長,奧翔琉是宣傳部長……
“等一下……左雅治?”
我想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我不叫喂,我是左雅治!”
不是吧,難道我在無意中捅了可怕的馬蜂窩?
趴在軟軟的床上,我渾身僵硬。
“巧巧,下來吃飯了。”媽媽在外麵喊道。
“天啊,現在轉學還來得及嗎?”我把頭埋進枕頭。
嗚嗚嗚,怎麼辦啊?
我的理想是加入最風光的社團,成為社團裏最耀眼的明星。
可是現在社團快要停辦了,我還得罪了學院裏權力最大的人之一。如果不趕快轉學逃走,不要說達成理想,恐怕在畢業前,我都會生活在水深火熱裏吧?
“還不快出來!”媽媽還在喊。
一想到媽媽,我沮喪了。
如果我對媽媽說要轉學,她一定會跟我斷絕母女關係吧?
嗚嗚,與在學院裏過著水深火熱的苦難生活相比,還是家裏的低氣壓更可怕啊!
兩相權衡,媽媽的怒火徹底占據了主導。
“不,不行,既然已經答應了學姐,我就一定要去做……”我咬著牙說。
苦苦的味道在唇齒間蔓延開來。
眼前浮現出學姐笑意盈盈地囑托我的樣子,還有那個皺著眉冷冷地漠視我的家夥……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認輸!‘機器人’,我跟你杠上了!”
什麼副會長,什麼左雅治,我艾巧巧是不會怕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