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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舒翼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我,眼中帶著幾分疑惑的神色,街道上車來車往帶起的風吹動他薄薄的如墨一般的劉海兒,露出了茶色的眼睛。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他的眼底,現在有幾分擔心的神色。
他這是在——擔心我嗎?
心跳的速度猛然加快了好幾倍,腦袋有些微微的暈眩,渾身上下都像是被冰凍一樣有些僵硬。我的手被他抓著,還保持著剛剛被他從飛馳的車輪下救下的姿勢。
距離好近,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源源不斷傳遞過來的溫度,鼻尖有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好像是綠茶的味道……
“喂!你究竟是怎麼了?”原舒翼抓住我的肩膀,把我前後晃了晃,想讓我清醒一點兒。
我一愣,這才想起剛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似乎我沒有看紅綠燈就要過馬路,差點兒被一輛疾馳的車子撞倒,然後,我就被忽然出現的原舒翼給救了下來。
心中混亂成一團,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原舒翼的臉,剛剛在會議室所遭遇的一切都像是電影剪輯一樣在我的眼前迅速地回放,心中的委屈、憤怒,還有亂七八糟的如一團亂麻一樣的情緒像是潮水一樣向我湧來,差點兒把我一下子擊倒。
“原舒翼,怎麼辦,我闖禍了……”我緊緊地抓著原舒翼溫暖的手,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也許是我現在的表情太過於嚇人,原舒翼並不像平日裏看上去那樣冷淡,而是輕輕地握了握我的手,溫柔地說了一句:“別急,慢慢說……”
於是,我就將怎麼跟爺爺吵架,怎樣被南綾希陷害,還有剛剛發生的那一係列事情全部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這些事情我從來沒有跟其他人說過,壓在心頭像是一塊巨大的石頭,讓我喘不過氣來。說出來之後,我長舒了一口氣,瞬間覺得空氣都變得清新了許多。
“爺爺他根本就不理解我,他根本就不理解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而是單純地將我看做是家族傳承的工具而已。他原本就反對我自己打工掙錢,現在我又犯下這樣的錯誤……”我垂下腦袋,一臉的沮喪,渾身上下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像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
“可你至少還有這個唯一的親人啊!”原舒翼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起頭來看著他,隻覺得他現在的眼神像是溫柔的湖水,又像是冬日裏的冰淩,清透堅定地看著我。
因為他難得的溫柔,我的精神也稍稍振奮了那麼一點點。
“錯誤已經犯下了,不是嗎?你現在隻是站在這裏怨天尤人的話,是什麼事情都做不好的。”原舒翼的聲音依然是淡淡的,聽上去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但像一汪清泉一樣,將我的腦袋洗滌得越來越清醒。
“既然做錯了,那就應該想辦法如何去挽回,而不是頹廢地怨天尤人,這種垂頭喪氣的樣子可不像你哦,樂甜甜……你……好好反省一下吧!”原舒翼看著我,嘴角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原舒翼他……他笑了!
原舒翼他竟然笑了?
不是對我狼狽境況的嘲笑,也不是輕蔑的笑,那抹笑容裏,分明帶著幾分對我的鼓勵!
我的腦海裏猛然閃現出之前看的那張原舒翼的全家福,那上麵的縮小版原舒翼,笑得是那麼燦爛。
是啊,我怎麼能這樣頹廢呢?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幹啊,我還要讓原舒翼恢複幸福的笑容,我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要擁有我自己的幸福啊!
所以,今天這麼一點兒小小的挫折怎麼可能打敗我“灑脫女王”樂甜甜呢!我絕對不會認輸的啦,我一定要彌補我這次犯下的錯誤,讓爺爺真正地理解我!
我緊緊握拳,朝著原舒翼越走越遠的清瘦背影大喊了一聲:“謝謝你,我會加油的!”
原舒翼腳步一停,沒有回頭,而是背著身子抬起手,側身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我的臉上蕩起一個大大的笑容,一顆心就像是羽毛一樣伴著風輕輕地被吹拂了起來,飛向了藍藍的天空。
我要加油!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
還有,原舒翼,我真的很謝謝你的鼓勵!
可是,事情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簡單。
所謂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當我再一次來到學校裏的時候,我才知道這次爺爺是真的下狠心了。
“樂甜甜!今天是你值日知不知道?快去擦黑板啦!老師都快要來了!”
我好好地坐在座位上看書,忽然就有一個女生雙手叉腰,凶神惡煞地站在我的麵前,我抬起頭,一臉的莫名其妙,看了半天才認出來,這個女生……不是我們班的班長嗎?
雖然她平日裏對其他同學是非常凶悍的,但每次看到我的時候,不總是一臉的笑容嗎?雖然那種笑臉非常的假,像是帶了一副麵具一樣不討人喜歡,但她也沒有特別針對過我啊,為什麼今天……
“還愣著幹什麼,你是木頭嗎?還不快去擦黑板!”她見我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她,臉上有些尷尬。
“我記得,我剛來的時候,是你說我是新同學,不用擦黑板的吧?”我皺著眉頭問道。
“是……是啊!”班長同學理直氣壯地點了點頭,伸出手來指著我的臉大聲說,“但你現在還好意思說你是新同學嗎?你已經來了兩個月了啊!”
我眯著眼睛看著她,不知道她今天是吃錯什麼藥了。
“不就是擦黑板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不能好好說話嗎?”我也不是什麼好捏的軟柿子,看著她這樣耀武揚威的樣子我就渾身不舒服,總覺得今天教室裏的氣氛有些怪異。
也許是因為我的嗓音稍微大了那麼一點點,班上忽然響起了一陣議論聲,像是一群蜜蜂一樣,在我的耳邊嗡嗡嗡地吵個不停。
“你看她一副好了不起的樣子,真是看著就不爽啦!”一個女生的議論聲清晰地傳進了我的耳朵裏。
“她的那些特權早就該取消了,她還真以為自己是公主啊。”
“哼,她是活該啦!”
不是故意的就是有意的,這些議論聲這麼大,不光是我,全班都能聽到好不好。
我瞪著眼睛看了她們一眼,挺直了胸膛站上講台,在眾目睽睽之下擦起了黑板。正在這個時候,上課鈴忽然響了起來,班主任老師扶著眼鏡走了進來,看到了講台上正在擦黑板的我,忽然一愣。
“樂甜甜,今天是你值日?”不知道為什麼,班主任老師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冰水一樣的冷。
“是的。”我點了點頭,繼續擦我的黑板,還有一小塊就擦完了。
“為什麼下課的時候不擦?”班主任老師“啪”的一聲將講義放在……不,應該是扔在了講台上,皺著眉頭看我,臉上是濃濃的不滿之色。
平時那個笑容可掬、一看到我就鞠躬的虛偽的班主任老師呢?這個才是他的本色嗎?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快速地揮動我的手臂,用我最快的速度擦完了黑板,走下了講台。
班主任老師扶了扶眼鏡,眯著眼睛看著我,眼中帶著強烈的不滿:“樂甜甜同學,你不要以為自己是晴天集團的下一任繼承人,就可以隨意地使用特權,你的身份再特別,在我的班上也隻是一個學生而已。下課時間不擦黑板,你可知道這樣多麼耽誤時間……你耽誤的是大家的時間,班上這麼多同學,你耽誤大家一分鍾,加起來就有幾十分鍾……”
巴拉巴拉巴拉……大半節課的時間,班主任竟然一直站在講台上一臉誠懇地“教育”我,教室裏時不時地爆發出幾聲嘲笑,笑得最歡樂的那個女生,聲音好聽卻尖銳,而且,那個人還是時不時地轉過頭輕蔑地看我一眼,像是在挑釁。
那個女生,當然就是那個可惡的南綾希!
我也不知道在全班同學發生驚天巨變的目光之下,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一上午終於結束了,我從書包裏邊拿出我早就準備好的便當,打開卻忽然發現,我的便當盒子是空的!
我一愣,耳邊卻忽然傳來幾個女生的笑聲。她們輕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架著她們的小高跟鞋“噠噠噠”地走遠了。再傻也知道這是她們幹的好事,我用光速衝到垃圾桶旁邊。果然看到垃圾桶裏邊,有新鮮的米飯和蔬菜,白白的米飯,綠綠的蔬菜,還有幾塊紅紅的胡蘿卜……
啊啊啊!正是我的便當!
為了買這根胡蘿卜,我可是杠了10桶水上五樓才掙到的啊,渾蛋!
太過分了!竟然對我的便當下手!浪費糧食啊,我最討厭浪費糧食的人了!
唉,沒辦法,看來我得另想辦法填飽肚子了……
我捂著扁扁的肚子來到熱鬧的餐廳裏,餐廳的地麵依舊是那樣的光可鑒人,可是我的左腳才踏進去,原本人聲鼎沸的餐廳竟然一下子安靜下來。我看了看身上——沒有髒東西啊,我的手上也沒有拿什麼武器啊,為什麼現在的氣氛就像我是一個持槍搶劫的歹徒,所有的人都像是看病毒一樣地看著我呢?
頭皮發麻的感覺從我的身上蔓延開來,眾人的眼神像是針尖一樣,我的腳都有些發軟了。
我硬著頭皮挪動腳步走到窗口前,隨便點了一個最便宜的套餐,餐盤端出來的時候,那個餐廳阿姨眯著眼睛看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眼神。
我拿過餐盤,卻發現有些不對勁。
怎麼……怎麼拽不動?
我抬起頭來看著那個阿姨,她正皺著眉頭拽著餐盤不放手。
“阿姨……你……”
“你先付錢,99元。”阿姨咬著牙說。
什麼?99元?
兩個素菜和一個葷菜都少得可憐,還有那麼一小坨可憐的白米飯,99?
阿姨你去搶好啦!
而且,一根胡蘿卜都已經買不起的我,怎麼可能買得起這麼貴的一頓飯啦!
我低頭看了看擺在一旁的價格表,驚訝地張了張嘴:“可是……可是價格表上說,這個菜是30元啊……”
“怎樣,你付不起就別吃啊!”阿姨瞪著我大聲地說了一句。
“哈哈哈……”餐廳裏原本就十分安靜,阿姨的這一句話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幾乎讓整個食堂都沸騰起來了。他們安靜下來就是等著看我的笑話吧!
他們這些人是不是整天沒事幹太閑了啊!我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因為餐廳以前根本就不收我的錢啊!他們一看到是我,就直接給我打最好的菜,可是今天……
“樂甜甜,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錢啊,我來幫你付好啦!”一個人影遮住了我麵前的光,我看著猶如天神一般降臨在我身旁的南綾希,不甘示弱地瞪著眼睛看她。
我張了張口還沒來得急罵出聲,她便挑了挑眉頭,惡意地笑了起來:“想得……美!哈哈哈……”
周圍又響起了一陣陣的嘲笑聲,我紅著臉握著拳頭,真想一拳砸到她那張畫了精致妝容的臉上。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了!
“怎麼樣,被你爺爺取消特權的感覺很好受吧?這樣大的落差,你是不是很想哭啊?沒關係的,哭吧,大家都不會笑你的……你呀,隻要在這餐廳跳一曲小醜舞,說不定,大家會給你點兒小費喲!”南綾希說完這番話之後,餐廳裏又爆發了一陣嘲笑聲。
我才不會哭給你這樣的人看呢!
可是……
我慢慢地紅了眼圈,死死地忍著淚水,眼睛都有些刺刺的疼了,口中的一字一句就像是從牙縫裏邊擠出來的一樣:“南綾希,你太過分了!”
“我過分?也不知道過分的是誰,一直疼愛孫女的爺爺為什麼忽然取消孫女所有的特權?肯定是因為這個孫女做了什麼特別過分的事情啦……”
“你別胡說八道!還不是你害的……”我一咬牙一跺腳,大聲地反擊,但是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她硬生生地打斷了。
“我害的?你在說什麼啊,樂甜甜?你具體說說看啊,我害你什麼了?”
我的指甲都要掐進肉裏了,我當然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我接任務整蠱了爺爺的合作夥伴這種丟臉的事情,而南綾希一定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故意這麼做的!
其實我知道,今天發生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爺爺在會議室說的那句話啦——“閉嘴!你要是這一次再不聽我的,不按照我給你安排的做的話,你就真的不要再回家了!”
這段話在我的腦海中,像是被摁了複讀鍵一樣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我當然不會按照他的安排去做了,那樣就是向他妥協了啊!
所以,我果斷地沒有回家,而是回到了我原來租的那間小房子裏,雖然家具什麼都不齊全,但是我身上的錢還能勉強付一個月的房租啦!
但是付了那些房租之後,我的身上就真的一分錢都沒有了!
好不容易靠著體力勞動換來一些少得可憐的蔬菜做出來的那盒便當,也被人倒進了垃圾桶!
爺爺一定非常生氣,所以當我來到學校裏的時候,才會變成這樣的狀況……
所有的人都變成了一副完全陌生的麵孔,曾經的點頭哈腰,麵帶假笑的樣子完全消失不見了,隻有南綾希,還是原來的那種敵對的態度,但是,很明顯變本加厲了。
但是,除了他之外……
“走。”我的胳膊被一股力道拉住了,拉離了南綾希,離開了食堂,離開了眾人嘲笑的眼神。
“原舒翼!又是你!”南綾希氣急敗壞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你這個大克星!樂甜甜,你早晚有一天會被他克死!”
我被原舒翼拽著胳膊,一直拽到教學樓的天台上,他才停下了腳步。
整個過程就像是做夢一樣,我瞪著眼睛看著原舒翼,他的側臉依舊是那樣的完美,睫毛從側麵看上去,特別特別地長,他抿著唇,臉上一點兒表情也沒有,十足的一個冰山冷淡帝的樣子。
我被他的行為震驚了,可是更加震驚的,還在後麵。
“這個給你。”他伸出另外的一隻手,手上赫然是一個夾心麵包,草莓餡的。
長長的睫毛輕輕地一顫一顫的,黑色的劉海兒撫著他的麵頰,襯出他白皙的膚色。我的心髒猛地跳了好幾下,臉上竄上了幾絲紅暈。
幹嗎臉紅,樂甜甜,不就是一個麵包嗎,又不是定情信物,你臉紅什麼啊!
可是,這樣的原舒翼真的好溫柔,像是一片暖暖的白雲將我包圍。
“謝……謝謝……”我顫顫地伸出手接過麵包,拆掉外邊的包裝紙,慢慢的啃了起來。
天台上無比安靜,藍藍的天空好像離我又近了一些,原舒翼靜靜地站在我的身邊,仰頭看著藍天,黑色的發絲隨風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