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豪華的車停在了我家樓下,車窗慢慢地搖了下來,蘇允浩探出頭招呼我坐進去。
當我坐上轎車的時候,心終於安定下來了。
蘇俊基,我很快就要來了,要感受你曾經呼吸過的空氣,以及停留在那些空氣中的思念。
我對你的思念,你同樣也能感受到嗎?
經過一天的長途跋涉,我們終於到達了美國。剛下飛機還沒停歇片刻,我和蘇允浩就坐上出租車來到了蘇俊基生活過的家。
“就是這裏。”
蘇允浩指著眼前一棟豪華的別墅,輕聲說道。
我靜靜地站在別墅門口,如果換成以往,我一定會驚歎這棟別墅的豪華,但是現在,它不僅隻是豪華那麼簡單,它是蘇俊基生活過的地方,也是蘇俊基最後離開時停留的地方。
蘇俊基,你是不是也曾站在別墅的門前,走在院子內的草坪上,或者坐在樓上的飄窗旁,不經意中就想起了我呢?
是不是也像我現在這樣,對那句未說出口的“再見”懷著深深的遺憾呢?
“他在哪裏?”我強忍著淚水,哽咽地問道。
“在後院的一棵銀杏樹下。”蘇允浩平靜地說道,但我依舊能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
在蘇允浩的陪同下,我來到了後院,一棵銀杏樹安靜地站在院子的角落裏,沒有墓碑,沒有多餘的裝飾,隻是那樣一棵高大的銀杏樹,輕輕地訴說著那些往事。
樹葉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迷人的光澤,當一陣微風輕輕拂過,那一片片銀杏葉奏響了清脆的樂曲,好像在歡迎我的到來。
這棵銀杏樹看起來真的很像蘇俊基那個單純的家夥,那麼安靜地、樸素地、真誠地守護著自己這一方小小的天地。恍惚間,我好像看見蘇俊基站在樹下,露出了淺淺的笑容,一如我們初見時的模樣
我默默地走過這棟別墅的每個角落,看著蘇俊基生活過的地方,想象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回憶像是無底的深淵,悄然無息地吞噬了我的心,讓我找不到一點溫暖的氣息。
蘇允浩一直在我的身邊輕聲訴說著,臉上的神色雖然很冷漠,卻仍然可以聽見他的歎息和哽咽。
原來蘇俊基從出生起身體就一直不好,醫生斷言他很難活過二十歲,這些年也一直靠藥物維持著生命。
他一直在美國生活,之前因為想回到自己的故鄉看一看,才會跑到中國上學。他的父母從事考古工作,常年不在家,一直是蘇允浩照顧他。在他去中國的時候,蘇允浩正在忙碌學業上的事情,沒能一起陪同。
卻不想,那竟然成了他生命裏最後的光景。
在蘇俊基的房間內,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正做著鬼臉,而這個女孩竟然就是我。
蘇俊基竟然留下了我的照片?
在他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刻,他也在看著我的照片嗎?也像我此刻一樣,靜靜地注視著照片上的女孩,流下眼淚嗎?
“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一張做鬼臉的照片吧?第一次在學校見到你的時候,我還沒能把你跟照片上的女生聯係起來。得知你的名字之後,才知道你是那小子天天念著的女孩。”蘇允浩的聲音傳了過來。
“嗚嗚……”
那些憋了很久的眼淚,終於肆無忌憚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決堤般的淚水讓我的情緒再一次崩潰。
這時候,蘇允浩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好像想用那微小的力量給我一些安慰。
“蘇俊基,我來了,來和你說再見,來和你道別,嗚嗚……”我含糊不清地說道,苦澀的眼淚流進了嘴裏,那些往事隨著風的腳步悄然而至,停留在腦海中的每一個角落。
你走得那麼匆忙……
我都沒來得及和你道別……
現在我來了,來和你說再見,來和你道別。蘇俊基,你知道那是一個誤會了嗎?
你現在在天國生活得開心嗎?
一直到傍晚,我的情緒才漸漸平穩。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蘇允浩又恢複了往日那冷漠的樣子,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書房裏,對我不理不睬的。
現在應該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吧?蘇允浩也一定餓了吧?
想到這裏,一個想法冒了出來,為了答謝他答應我的請求,那麼由我來做晚飯好了。
“蘇允浩,我出去買點菜!”我對蘇允浩說道,他好像並沒有聽到我的話,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我一個人走出了這棟別墅,漫步在異國他鄉的街道上,心情卻是那麼複雜。
還好出門不遠處就有一家超市,我匆匆忙忙地選好今晚要用的食材,在和收銀員比手畫腳的交流下,終於完成了買菜這項艱巨的任務。
等我走出超市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邁著匆忙的腳步往回走,麵前是一條有些幽靜的小路。
不愧是美國的郊區,這麼早馬路上就安靜下來了,蘇允浩也一定餓了吧。
我看著腳下的路,低著頭向前走著,卻發現麵前多了幾個黑乎乎的影子。
是誰?
我抬起頭一看,幾個高大的黑人擋住了我的去路,他們嘰嘰咕咕地說著什麼,本來我的英語就差到不行,更別說這種帶著方言的口音了。
不過,雖然語言不通,但是表情這種東西全世界都差不多。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他們的表情帶著危險的意味,一種玩味的笑容掛在他們臉上,好像我是一隻獵物,他們隨時準備捕捉我。
我低下頭,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卻不想剛剛走了兩步,其中一個大塊頭就用力地把我拉了回來。
天啊……
他們要做什麼?
不行!我得趕快逃走!
這種不好的預感太強烈了,甚至從來未曾有過。
我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但任憑我怎麼掙紮和反抗,我還是像個皮球一樣被這幾個壯漢在中間推來推去。
“救命!救命啊!Help(救命)!”
我用我那點可憐的英語水平摻雜著中文大聲喊著,希望有路過的好心人能幫助我。可是這樣幽靜的小路上本來路人就很少,更不會有人能聽見我的呼救聲了。
這幾個黑人竟然拉著我的胳膊,像拎著一隻小雞一樣死命地往身後的一條小巷裏拖。
天啊!
如果到了那麼僻靜的地方,我更加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事了。
“救命!救命啊!你們這些渾蛋!放開我!”
我無力地叫喊著,可是我現在這些舉動對他們起不了一點作用,事情正在朝最壞的方向發展著。
我緊緊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厄運的降臨,不想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了。
“住手!”
這個熟悉的聲音,這個好聽的聲音……
是蘇允浩!
天啊!真的是他嗎?
我要得救了嗎?
我驚惶失措地睜開眼睛,生怕這一切隻是一個幻覺。
眼前的那幾個黑人也把目光集中在了巷子口,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飛快地跑過來,淩空一腳,踹在了其中一個黑人身上。
原本死死抓住我的黑人都慢慢地朝蘇允浩靠近,不一會就把蘇允浩圍在了中間。
隨著那些聽不懂的怒罵,我隱約看見蘇允浩一拳揮向了其中一個胖子的臉上,但很快就被其他幾個人打倒在地上。大概是身高和體重上的劣勢,蘇允浩好像已經完全沒有了還手之力。
天啊!我該怎麼辦?
報警!
對!
等一下,我的手機……
手機竟然沒帶?
“蘇允浩,嗚嗚……你不要有事啊。”
心痛的感覺一點點地吞噬著我,看著躺在地上的蘇允浩,我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我拚命地叫喊著,希望能吸引別人的注意,可是這條巷子裏除了打鬥的聲音,再也沒有其他的動靜了。
就在這個時候,兩個穿著警察製服的大叔跑了過來。
是警察?真的是警察嗎?
我好像見到了救世主一樣,立刻大力地揮動著手臂,生怕這一切會像幻景一樣消失。
那幾個黑人好像也發現了情況不妙,扔下了倒在地上的蘇允浩,飛快地逃離了這條狹窄的巷子。
“蘇允浩——”
我衝到蘇允浩的身邊,他的衣服已經殘破不堪,原本帥氣白淨的臉上多了好幾塊淤青,身上更是傷痕累累。可是當他和我對視的那一刻,一抹安心的笑容浮現在了他的麵龐上。
嗚嗚……
都怪我,如果不是為了救我,蘇允浩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你沒事吧?”他沙啞著嗓子輕聲問道。
白癡,這個時候還關心我……
你不是很討厭我嗎?
“我沒事,可是你……你傷得好嚴重啊!”我著急地說道,小心翼翼地檢查他的傷口。
“沒事,你沒事就好。”
我沒事就好……
那個最討厭我的蘇允浩,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別的原因,我的心跳再一次加速,伴隨著一陣酸澀感,連呼吸也變得有些困難了。
我攙扶著蘇允浩來到了醫院,醫生小心翼翼地為他處理了傷口,並千叮萬囑讓他住院休息一夜。
“回去吧,沒必要留在這裏。”
蘇允浩不安分地從病床上坐起來,固執地說道,這副模樣一點也不像平日裏那個冷漠霸道的大男孩。
“不行!”
我一把按下了他的肩膀,語氣堅定地說道。
“為什麼?我已經沒事了。”
“那也不可以,你要聽醫生的話,還有,今天謝謝你。”
“換成是別人遇到那種事,我也會管的,你不用感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