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將丁嵐往許子揚那邊一推,促成她的投懷送抱,然後拔腿往酒店大門口跑去,眼下這種情形加上我半邊臉的麻木,已不再適合回到謝雅身邊去。
一路暢通無阻,我飛奔出門,攔下綠色出租車就拉開後車門,下意識地回頭看去,見許子揚從玻璃門後奔出,看到我壓下身體坐進車內時,臉色變了變,眸光危險至極。
我無力去分辨許子揚最後看我眼神的含義,車子啟動後,就將頭靠在車窗上,喝了太多酒,又跟人互扇了巴掌,這些事耗盡了我所有的體力,隻覺得太陽穴處隱隱作痛。
回到住所已是晚上十點多了,我腳步虛浮地進了浴室,熱水往身上一衝,酒精越加上頭,似乎是加速了揮發,整個身體不知是被熱水燙得,還是那酒精蔓延,變得通紅。關了水,一摸架子,才發現忘記拿浴衣進來了,隻好裹了半長的大浴巾往外走。
也沒開燈,摸著黑進了臥室去翻找睡衣穿,可等我翻了幾下後,反應慢了半拍的腦神經終於發現不對勁了。在我剛才進門時,床鋪那邊有微弱的火星,鼻端也聞到了一股煙味。
這個臥室有人!
我拔腿就要往外衝,明知可能已來不及,可本能地還是想要逃離。當我即將跑出臥房門時,身後一條有力的手臂將我牢牢圈住,並且勾回了堅硬的懷中。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折磨著我的神經,我正想大聲呼叫,卻在下一秒,嘴巴被緊緊捂住。
“啪嗒”一聲,燈的開關按下,屋內通亮,我的眼前除去指骨分明的手外,還有就是深色西服的袖管,我立即領悟到身後的男人是誰了。
我忘了當初與許子揚在一起時,多是住在他那邊,極少留宿在我這裏。然而兩個人都有彼此房屋的鑰匙,分手時我沒要他的房子,卻也忘了要他把備用鑰匙還給我,更粗心到時隔半年居然也沒有換鎖,竟給了這男人直入的機會!
可憐我現在全身隻有一件不長不短的白毛巾裹著身體,雙手必須得緊緊纏住,才能防止它隨時滑落,所以對於許子揚的攻擊,隻能“嗚嗚”著表示抗議。幸而他也不準備就此悶死我,見我知道是他後,就鬆開了手。
可是他圈在我腰際的手卻沒鬆開,環得很緊,所以兩人的身體也就貼得很緊。我的後背可以感受到他貼近的肌肉的張力,以及心跳的起伏,氣氛太過曖昧,尤其是在我衣冠不整的情況下。
“許子揚,你到底想要怎樣?”我一出聲就開始後悔,酒精加熱水澡的關係,讓我的聲音變得沙啞,聽起來居然帶了種特別的魅惑,明顯感覺身後男人的身體一頓,隨即另一隻手攀了上來。他埋進我的脖子裏,重重吸了一口後道:“淺淺,今天你給我的驚喜還真是不少,但相比之前,我比較喜歡現在這種,尤其是你身上的香,令我想念至極。”
男人不要臉起來,臉皮當真是比城牆還要厚,當初是他口口聲聲要與我分手,理由是一句“膩了”,眼下這般又是為了哪一遭?如果說是因為丁嵐吃虧找上門來尋事,我還能接受一點兒,卻絕對接受不了他一副想與我舊情複燃的模樣。
或者說,是我理解錯誤,隻是今晚他看我與以前言行不一,屢次三番超出他對我認定的界限,然後就想再回過頭來試試我的滋味,才說這些誘惑人心的話?
鬼才相信他會想我!
我一手緊緊拽住浴巾不讓其掉下,另一隻手去掰他圈住我腰的手,好聲好氣道:“許大少爺,之前打到丁嵐是我不對,我在這裏跟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也別跟我計較。現在還請鬆開我,怎麼也讓我穿件衣服再說話,這畫麵實在不好看。”
看不到身後許子揚的臉色,但覺他在聽我說完後,手確實鬆了些。我正想要掙脫開,他卻將我翻轉過來麵對他,然後用額頭抵住我的額頭道:“行了,淺淺,欲擒故縱也得適可而止,我的耐心有限,你不就是想要我來找你嘛。”
我立即覺得一口惡氣堵在心口,抑鬱難發,氣到渾身顫抖,真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去他媽的欲擒故縱,我毫不猶豫一抬腿,正中他的重點部位。趁著他鬆開手痛到彎下腰之際,我立即轉身就逃,飛奔出了臥室,衝向大門,全然忘記了我現在的著裝不宜跑上大馬路。
可我也就跑了幾步的距離,就聽到身後一聲低咒,沉重的腳步聲傳來,我渾身寒毛都豎起來,拉開門的手都在顫抖,男人震怒的聲音已經從後麵追來:“跑啊,看看你這副樣子跑到大街上會有什麼下場!餘淺,你還真知道怎麼惹怒我!”
腳步一頓,就被他從後用力一拽,然後門“砰”的一聲重重甩上,下一秒身體騰空,已被他抱了起來。他邁開大步重新往臥室走,我急聲大叫:“許子揚,你個流氓,放開我!”
“哼,流氓是吧,那我讓你看看流氓本色。”
之後的事情一發不可收拾,我無法避免地陷入了沉淪,當一切終止時,我後悔不已。是自己在謝雅婚禮上的衝動,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因為後悔,所以知道哪些事可為,哪些事不可為,若想以後生活平靜,心底存的那些氣、不甘,以及惱怒統統都得咽下。
尤其是剛才這件事,我不得不承認到後來變成了半推半就,若我真心抵抗,這個男人也不是強要的主。
耳旁傳來許子揚輕慢的語調:“你最近是不是在相親?”
我怔了下,沒有料到他會突然有此一問,側轉頭見他眸光深沉不定。
最近一段時日我確實在相親,半個月前,謝雅給我介紹了個醫生,為人耿直,長得也算俊朗,當然與許子揚不能比,氣度上也不一樣。我們一共約會了兩次,彼此對對方印象都還挺好的,若不是發生了今天這回事,我本打算好好與這醫生談朋友。
往長遠想,如果這人真不錯,那就以結婚為目的交往,畢竟對方有三十,而我也快步入剩女的行列,女人二十五歲一過,說出年齡就會有異樣的目光看你。
許子揚等了好一會兒不見我回答,眉峰又蹙了起來,口氣不太好道:“以後別再相親了!”
我忽然就存了氣,他這是要發號施令嗎?於是堵了上去:“嗯,不會相親了。遇見了個醫生,人挺不錯的,打算長久交往。”
氣氛瞬間凝住,然後一聲淺歎幽幽而出:“是嗎?”隨即他一個翻身壓在我身上,一手箍住我掙紮的雙臂舉高到頭頂,一手掐住我的下巴,發狠道:“餘淺,你是真聽不懂,還是假聽不懂?我的意思是,從現在開始,做我的女人,那些不正常的關係,都給我斷掉。”
我怒極反笑,昂著頭問:“什麼叫不正常的關係?我跟人家正常交往,哪裏礙你許大少爺的眼了?做你的女人?容我提醒您一句,半年前你就對我說分手了,我和你早沒有關係了,說起來,現在我們這樣才叫不正常的關係吧?”
我的下巴一疼,男人眸中怒意變深,喜怒不形於色的他,居然也將情緒流露了出來,可我說的都是實話,又是哪一句惹他大少爺不開心了?
“餘淺,你敢!”許子揚頗有些咬牙切齒,我卻死死瞪著他,沒有半分退縮。今天我算是豁出去了,實在是被他這種自以為是的態度給氣急了。其實我更想問一句:你憑什麼?
憑什麼半年前莫名提出分手,隻給我一句“膩了”的理由?憑什麼半年後又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登堂入室?更憑什麼一副施舍的口吻來要我去斷了與別的男人的聯係?
我們兩個人就像互相撕咬的獸,怒目瞪視著對方。
最終,許子揚陰沉著臉起身,穿好衣物一身齊整地走了出去,很快就聽臥房外“砰”的一聲巨響,大門被甩上了,震得整個屋子都顫了一下。到底是不歡而散。
第二天頭痛欲裂醒來時,接到那個相親醫生的約會電話,本想推了,轉念一想經過昨晚之後,該和他有個結束了,於是就應下了。
約的是一家小餐館,我準時抵達,見那醫生已經到了。印象中之前兩次約會他都是先到的那個,可能是即將要與這人各奔東西,故而從他身上發現了許多優點,由此推斷我將放棄的是一個好男人。走到跟前,我淺笑著輕喚:“林醫生,抱歉,讓你久等了!”
男人在我走近時已經站了起來,為我拉好了位置,謙謙而笑道:“餘小姐,別客氣,我也是剛到。”等我坐下後,他又微笑著說,“我們能不能別這麼見外,以後都稱呼名字吧。”我抬眼細看他的笑容,唇角揚起,眉眼鬆弛,他似乎心情不錯。
菜單遞到我眼前,風度禮儀都到位,謙讓地推說由他點,他也不磨嘰,點了幾個家常小菜就叫來服務員去下單。我不想掃興,決定等到用餐結束時再提出。其間,林翔時有幽默段子出來,我都抿唇而笑,不會給予太多回應,也不至於失了禮數。
這樣的畫麵,在外人看來,我們相處和睦,甚至有些親昵。
正當林翔殷勤地為我布菜時,提包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道了聲歉,拿出手機一看上麵的名字,不由得蹙眉,“許子揚”三個字赫然在跳躍。當初分手後,為了斷自己的念想,把一切有關他的痕跡都抹去,包括手機中他的號碼。現下又再回到我手機裏,始作俑者不用想也知是誰了。遲疑了下,還是按了接聽鍵。
“喂?”沒有造作地說哪位,隻一聲輕問。
對麵的呼吸聲近在耳側,沉默了兩秒後才問:“在哪兒?”口吻理所當然,我的眉頭蹙得更緊了,讓自己聲音盡量平淡:“在外麵吃飯。”
一聲低笑從那邊傳來,轉而又問:“一個人?”
電光石火間我似有感應,目光在餐館裏搜尋,等環視了一圈後不見那人的身影,我長舒了口氣,是我太敏感了嗎?怎麼會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
林醫生的目光已經飄了過來,我尷尬地衝他笑了笑,隨即耳邊的聲音驟冷:“淺淺,你似乎將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這回我算是肯定了,許子揚一定就在近處,他正看著我。
不在餐廳內,那麼……我倏然轉頭,透過玻璃窗凝目看去,果然看到對麵馬路邊停著一輛深黑色的轎車,前駕駛座的玻璃窗被搖下,那手持手機的男人不是許子揚又是誰?隔了一條街,我都能感覺到他看過來的目光含著危險的鋒芒。
心神微顫,定了幾秒後,我轉開視線,直接將手機掛斷。轉回視線,對上林醫生疑慮的目光,知道是我剛才的異狀引起了他的注意,可這時我也不好解釋什麼,隻抱歉地笑笑。想快點結束這次午餐,早些與他說清楚,再不能拖下去了,抬頭間卻見一抹深色正朝我們這邊走來。
握筷子的手緊了緊,片刻間人已到跟前,視線頓在我頭頂,聽到林醫生在問:“這位先生……”
“淺淺,不為我們介紹嗎?”許子揚醇厚的嗓音揚開,我不得不抬起眼正視他,真的沒有想到他會走進來。林醫生見對方能喊出我名字,眼帶疑惑地看向我,這種情況下我隻得開口替他們介紹。
一聲淺笑傳來,許子揚伸出了手:“幸會!”在林醫生客氣地與他兩手交握時,他又道,“你就是淺淺提過的林醫生吧,我是許子揚,是淺淺的男朋友!”
我驚訝地扭頭,這人居然堂而皇之以我男朋友自居!卻見他鬆開林醫生的手改為摟住我的腰,將我往裏推進了些,一屁股坐在了我旁邊,然後手就沒離開過我腰際。
這回我都不敢去看對麵林醫生那尷尬的神色了,隻聽對麵幹咳了兩聲,遲疑地問:“餘淺,這……是真的嗎?”我想要逃避,可腰間的手突然一緊,似乎在提醒我作回應,事已至此我隻得抬起頭,堅定了目光點頭,眼裏含著歉意。
最終,林醫生別開視線道:“抱歉,我忘了還有些事要處理,你們慢吃,這單我……”
“單我在進來時就已經買了,林醫生不用多費心,有事忙請便。”許子揚淡淡打斷對方的話,即使麵上含著淺笑,可是話卻很強勢,一點都沒給對方麵子。
林醫生麵色頓時變得灰白,欲言又止,最終隻說了句“失陪”就匆匆離去。我目送他走出餐館門,視線回轉時正對上許子揚危險的目光,他的眼中有著淺淺譏諷:“怎麼,舍不得?”
一直壓著的怒意終於沸騰,我用力拂開他環在腰間的手,質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哼,你既然舍不得,我就來幫你下這一刀。”
“可你用得著如此傲慢無禮嗎?一點麵子也不給人家留!”
許子揚眼神一厲:“麵子?我與他非親非故,為何要給他留麵子?在今天之前,與今天之後,都與這個姓林的再沒瓜葛,我何苦要花心思安撫一個陌生人?”
我被他搶白得氣到渾身發抖,還有沒有比這男人更囂張跋扈的了?我站起身用力去推他,想從他身前躍過,實在不想與這個不可理喻的人待在一起,可是我一站起就被他用力一拉,摔跌在了他腿上,兩手控住我的掙紮,老神在在地說:“我還沒吃飯,陪我一起吃!”
接下來,他神色自然地喚來服務員,將桌上的餐具和菜全都撤下,然後換上新的。當我麵前的小碗兒堆積如山時,我算是明白了這個男人的占有欲,就是介意之前林醫生為我布菜這件事。他一邊夾,還一邊指著菜說:“嚐嚐吧,這個味道可以。”
我真想翻了白眼問他怎麼就知道可以了,明明他一口未嚐!
我按住繼續夾菜的筷子,微蹙了眉:“許子揚。”他側首看進我眼裏,笑問:“怎麼不吃了?”
我垂了目光,定在他胸前的襯衫扣子上,今天他西裝裏頭穿了件深紫色的襯衫,紐扣也配了一色,我知道他的衣服一向都是手工特製的,有專門的店為他定製。無論是線條,還是剪裁上,都能貼合他流露於人前的優雅氣質。
我暗暗歎了口氣,低聲問:“能不能先離開這裏?”
如果他真要給我個“教訓”,可不可以別在大庭廣眾之下?這算是我的請求吧。我想我眼中要表達的意思,他是看得明白的。可能是我乖憐的態度正中了他的下懷,低沉的笑聲響起,他最終放下了手中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