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許我唯一,許我天荒·上》(10)(3 / 3)

許子揚靠在沙發上,神色略沉地看著我說:“若若,能不能與我不要這麼見外?”我看他這樣,有點發怵,試圖解釋:“不是與你見外,而是……我不想隻做依靠你生存的菟絲花。”我堅持獨居,也是想彼此有獨立的自由空間。

這是我第一次見許子揚對我動氣,他沉沉地看了我幾秒,空氣變得凝滯,然後突然起身往外走,留了冷漠的背影在我的視野內。

我的心情很微妙,酸和澀,還帶了點苦。忍不住走到窗邊,沒過一會兒,就見他的身影從樓內走出,路邊停著他的車,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許子揚本身敏銳,他突然抬頭看來,目光避無可避地與他交彙,仿佛時間停止,而周旁的景致風化,他一動不動地仰看著我,我也一動不動低目與他對望。

不算近的距離,其實我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緒,誠如他也看不到我眼中的憂傷。在那漫天大雨的災難麵前,我可毫不猶豫地向他靠近,因為那裏沒有世俗的紛爭,也沒到我該做抉擇的時候,隻需跟著心走。可回歸了大城市,就像回到了現實世界,我與他的差距有目共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尋求空間。

許子揚,你是懂,還是不懂呢?

我在心裏輕問著。

他不懂吧,因為他轉過了身,從中道低藹了容顏,鑽進了車內。黑色的車子緩緩馳離,即使再慢,也在我的視野裏變小,逐漸消失。

租房的第一晚,我枯坐在沙發上,開著電視,卻是從頭到尾都沒看明白那劇情。因為眼睛盯在屏幕上,心卻飛到了遙遠的地方。音樂鈴聲徐徐緩緩吟唱,屏幕上是張揚的名字在閃動,綠色按鍵按下。幾個小時未聽見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在做什麼?”

我遲疑了下,回道:“看電視。”

“嗯,在看什麼節目?說給我聽聽。”

瞟了眼電視屏幕,回憶了下,但之前播放的內容怎麼都想不起來。對麵的男人顯然沒有感覺到我的難言,反而還煞有介事地問:“嗯?怎麼不說話了?”

我頓時就惱了起來:“許子揚,你到底有什麼事?”打電話過來就為跟我探討電視節目?低笑聲從手機裏透過來:“若若,你沒心思看電視吧,你在想我,對不對?”

“鬼才想你。”我咬牙反駁,實在聽不慣他語聲中篤定的口吻,雖然在剛才思緒放空時,我確實是在想他。許子揚笑了笑沒再繼續這話題,換了認真的口吻道,“請問許老師,我能有這個榮幸到你家來做客嗎?”

我呼吸驟緊,電光石火間反應過來,起身跑到窗口朝下搜尋,夜太黑,昏黃的路燈即使敞亮,也難看清街道。“你在下麵?”問出後才發覺呼吸有點急促。

就在此時,門鈴響起,我立即呆愣,思維停止,耳邊傳來他的聲音:“若若,來開門。”不太確定地拉開門,俊逸的臉赫然就在眼前,已經沒了之前的冷意。

他說:“怎麼辦?我一踏出這扇門,就開始後悔了。然後什麼事都做不了,腦子裏全是你的身影,耳朵裏都是你的聲音,你說不要做我的菟絲花,那麼換我怎樣?以後你管我吃住,我做你的房客如何?”

腦子遲鈍得反應不過來,上上下下把他看了個遍,除去換了套衣服,還是這張人皮啊,沒有被調包,怎麼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呢?目光移到他腳邊的行李箱,疑惑地看他。

他莞爾一笑道:“在樓底下時,就接收到你那不舍的目光了,總要給我收拾衣物的時間吧,我回去整理了下,就趕緊過來了。”

什麼叫我不舍的目光?我剛想開口反駁,許子揚已經大步邁進,按住我的頭在他懷中道:“好了,什麼都不用說,我了解。”強勢環我入內,行李箱往門口一扔,隨手就將門給甩上,一副理所當然的主人之態。

等到我將他的衣物都收置在客房裏後,已經完全冷靜下來。明白他是以這種方式在向我妥協,於他來說已經難得,而我也不是真的要與他置氣,順著台階就下來了。

等於說兜兜轉轉,鬧了一圈,我和他仍然同居了。隻是換了個方式而已,後來連我都覺得是自己在矯情,這跟住他公寓有什麼區別?

但男女間不就是從矯情開始的嘛,我沒法做奔放的人,隻能在自成一方的小世界裏矯情著。原本還堅持同屋不同房,謹守著界限,可生活總是由一個個意外鑄成的。而這次的小意外就是許子揚應酬晚了回來,滿身的酒氣撲鼻。

我嫌棄他的酒臭味,給他放好洗澡水,就扶著他進了裏麵。等過了半小時都沒見他出來,敲門也不見有回應,又等了半小時,忍不住推門而入。見他就坐在地上,人趴在浴池邊,衣服都沒脫,竟是在呼呼大睡。

氣得我拿了蓮蓬頭打開水朝他的臉衝,這人平時不是有輕微潔癖嘛,怎麼就不顧形象地睡在浴室裏了?冷水的刺激,立時讓他從睡夢中醒過來,迷蒙著眼抬頭向我看來。我見他蘇醒過來,就放下了蓮蓬頭,哪知還沒開口,他就如蓄勢待發已久的獅子,縱身朝我撲來。

“砰”!我的後背被重重撞在浴室的門上,隨即唇被強烈的氣息吞沒,更是迅速被挑開牙齒,舌卷入。酒味透過他的舌尖傳遞,不放過任何一寸地席卷,口腔內全部沾染了他的氣息,並且吞沒著我的呼吸。

在我即將窒息時,他驟然鬆開我的唇,移轉往臉頰。我的腦袋總算供氧,也清醒過來,尖聲吼:“許子揚,你發什麼酒瘋?”他聽到我的聲音,頓住了,微微鬆開桎梏,抵著我的額頭凝看,突然打了個酒嗝,酒氣撲麵,熏得我皺眉,卻聽他說:“我沒喝醉。”

然後再次銜住了我的唇,開始下一輪的噬咬。

當我身體一輕,被他給抱起來時,感覺到晃了一晃,行走中更是趔趄了下,實在是擔心他抱著我直接摔地下。總算安全著陸,齊齊倒在了床上,我低吼:“許子揚,你裝醉要裝到何時?”

他撐起身體,黑幽的深眸要比往常更亮,裏頭藏著火苗,盡管還是晦暗不明得像蒙了一層霧。但我知道,這個男人清醒著呢。

他笑了,像偷腥的狐狸般,湊到我臉前,低聲說:“若若,你真厲害,這都被你看出來了。那點酒我又怎麼會醉呢?要醉也是被你迷醉。”說完就把頭埋在我脖頸間猛嗅著,我被嗬得好癢,笑罵:“別鬧!”他抵著我脖子低低地笑,愉悅的笑聲足以證明他心情極好,歎息在耳:“淺淺,我終於又能真正抱你在懷了,你不知道我想這天有多久了。”

我一聽,柳眉倒豎:“你的意思是一直預謀著這天?好哇,許子揚……唔……”唇被堵住,但沒深吻,隻是點下後就鬆開,他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淺淺你不知道我有多彷徨,你在無形中對我抗拒著,哪怕與我在一起時,有時你也會心不在焉。我摸不準你真正的心思,不知道你腦子裏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完全占據你的心。”

“你怎麼又喊我淺淺了?”半晌過後,我隻幹巴巴地找到這麼句話來問。

卻見他眸中痛意浮現,臉上表情扭曲著道:“淺淺,你本來就是餘淺,許若才是虛造的。你要我喚你若若,是你在聽到我和子傑談話後,潛意識裏在排斥,其實你想知道那些過去,但又懼怕曾經的傷痛太過猛烈會承受不住,對嗎?”

是這樣嗎?這才是我內心深處的想法?我無法確定了。

“如果你想知道,我會原原本本都告訴你,一字不漏,不隱瞞。但不管如何,我都不會再放開你,淺淺,你要知道嗎?”

我無聲凝看那雙黑眸,眼底的痛楚那般清晰,甚至臉上的神情都鐫刻了痛,那些過往不止是我曾經的痛,也成了他的吧。我輕聲問:“許子揚,你愛上我了嗎?”

他眸光頓了頓,隨即毫不猶疑地答道:“愛,徹徹底底地愛上了你,餘淺。”

我莞爾一笑,勾住他的脖子,抬起身呢喃道:“那麼,就讓我們相濡以沫吧。”我吻住了他,細細勾畫著他的唇線,舌尖挑開他的牙齒,卷入、勾纏……

他在愣神了兩秒後,才反應過來,立即反被動為主動,鋪天蓋地彌漫,等到彼此呼吸都不穩時,他才鬆開,不確定地問:“淺淺,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的回答是埋入他懷中。

從那天之後,我與許子揚的關係又走近了一步,他自然也理所當然把臥室搬到了我這邊。

這日傍晚,因為學校與公寓離得近,我通常都是走回來的。遠遠就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樓下,與許子揚的車輛相似,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看清車牌號碼不是他的後就轉開了視線,正要往公寓樓內走。

突聞身後有人喚:“許老師,請留步!”

我轉過身,就見一端莊高貴的婦人站在車前,她的身旁依著一個年輕女子。我多注意了眼那女子,臉色些微蒼白,長發垂肩,婉約秀麗,身條婀娜,有些古典風味。

我沒有將她們請上樓,而是約在附近的茶座裏,倒不是我沒有禮貌,貿然出現兩個人自稱是誰誰誰,我就一定得信了?高貴婦人自我介紹說是許子揚的母親。

門口到茶座就二三十米距離,我走在前麵領路,進去後選了比較僻靜的位置。轉身入座時,微覺訝異,剛才沒留意,此時才發現跟在許母身後的女子的腳竟有些微跛。這……無疑是一幅美麗的風景畫裏的敗筆。

坐下之後,對峙局麵立顯。許母的目光很複雜,總是端詳我的臉,似乎想查探些什麼。一壺清茶上來,我淺笑著給對方倒茶,至少也算謹守了待客之道。

待茶杯斟滿後,許母開門見山道:“許老師與一位故人長得很像。”

故人?我心中發笑,她是在刺探我是否就是餘淺?“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很正常。”調侃的語風,是與不是沒必要和她們解釋。但見許母眼中閃過薄怒,淩厲的目光冷射在我臉上,好一會兒才道:“你不適合子揚,希望你能離開!”

意料之中,所以我微笑著抬眼,淺聲道:“許夫人,你來之前其實應該先和子揚談談。”

“你!”許母頓時怒了,手掌輕拍在桌上。

手機鈴聲恰如其分地響了,我取出看了眼,時間剛剛好,正是許子揚下班到家的時刻,想是見我不在家,打電話過來追問了。

我也不避諱對座的兩人,直接按了通話鍵。

“在哪兒?”

“在樓下新開的茶座裏,有客在。”視線中一直低著頭的年輕女子終於抬起了頭,眼中閃過驚慌與不安。放下電話時,我微笑不改地道:“許夫人,容我提醒您,子揚大概還有五分鍾就到,您是要與他一同喝個茶嗎?”

許母怒極起身:“你別得意,不過是長了張與別人相似的臉!子揚有卿微,他對你不過是逢場作戲!”說完,用力一拉那年輕女子,喝道,“我們走!”女子跌跌撞撞被拽著走,出門之際,她回頭看我,目光哀戚。

我透過玻璃門看去,許子揚正好抵達門前,與她們倆碰了個正著,驚慌在他臉上一閃而逝,隨後他抿了抿唇與她們說著什麼。後來她們離去,許子揚推門而入,大步朝我邁來。

幾步走到我跟前,並沒在對麵入座,直接拉住我的手,將我扶起身詢問道:“你沒事吧?”我朝他眨了眨眼,有些好笑地反問:“我能有什麼事?”他的眸光在我臉上掠了一圈,環住我的腰邊走邊道:“回去再說。”

回到樓上,許子揚捏著我的掌,將我拉到沙發邊坐下,似思慮周全後才慎重開口道:“今天這事是我疏忽了,以後不會再發生。”

我看他一臉緊張的樣子,輕笑著掙開他的手道:“嗯,知道了。那我去看看冰箱裏有什麼材料。”剛要起身,卻被他按住,目光沉定在我臉上:“淺淺,你在生氣。”他的手指撫在我嘴角,又道,“別這麼笑,不適合你。”

這回我倒是覺得有趣了,一本正經地看著他問:“那我該怎麼笑?你媽媽帶著個姑娘來找我,你又不解釋那姑娘是誰,那我隻好大度點,不提這事了。可你不能連我笑這點事都管著啊。”說到最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許子揚一把將我扣在懷裏,急切地說:“我跟你解釋,你要聽什麼,我都跟你講,別說這些話膈應我好嗎?我聽著瘮得慌。”

接下來,他在我耳邊講那婉柔的姑娘叫顧卿微,之前因為發生了一些事,也與我有些關係,生了一場重病,差點兒死了,後來總算撿回了一條命,但腳卻落下了病根。

我聽他解釋了這麼多,都沒講到正題,淺笑著問:“那她與你呢?是什麼關係?你母親可是這麼說的:我不過是長了張與別人相似的臉,你有卿微,對我不過是逢場作戲。前麵那句可理解為你母親不知道我是餘淺,後麵那句呢,你給我解釋解釋,嗯?”

許子揚的目光有些微怔,是覺得我這樣的態度咄咄逼人嗎?我失笑著搖頭:“沒法解釋就別解釋吧,我不希望答案是用謊言鑄就的。”這回再起身時,他竟沒攔我,任由我進了廚房。

隨意做了兩個簡單的小菜,餐桌上也一片沉默,時而感覺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帶著深思。凝滯的氣氛一直延續到餐後,我將碗筷放在池子裏浸泡,他突然從身後摟住我,唇抵在我耳邊輕聲道:“淺淺,我對你從來都不是逢場作戲。給我時間處理好嗎?”

我沒吭聲,任由他緊緊抱著。

晚上睡意蒙矓間,似乎聽到耳邊傳來輕歎聲,我微眯了眼去看,就見他正靠在床頭抽煙,視線飄離在某一點,沒有焦距,思緒不知飛向了哪裏。煙霧不算繚繞,他有意避開了不朝我這邊吞吐,隻見他眉宇深皺著,似有解不開的結。

我隻稍稍一動,他就醒過神來,立即按滅了煙問:“怎麼醒了?”我睡眼蒙矓地咕噥了句,想翻個身背對他繼續睡,他卻一把將我攬進了懷裏,緊緊地,似歎息似感慨:“淺淺,不要離開我。”

因為實在太困,閉了眼就意識昏沉了,後來也不記得有沒有應答他。從那天以後,他基本把應酬都推了,常來學校門口接我一起下班。因為他都坐在車內等,平時行事也低調,所以倒也沒引起學校老師們的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