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凡的識海深處,那粘稠如墨的漆黑中,一個白中泛綠的身影盤膝端坐,雙手牽引著什麼納入自身一般,擺出種種姿勢。
當雙掌合攏,停抱於丹田部位,那人影睜開眼,仰首唏噓:“外麵快四年了吧?沒想到,我過雲子會有今日。”
他站起身來,飄移前行,陰惻惻地接著道:“所幸天不亡我,識海之內仍可修煉,十年,我等不了十年,趁那小子修為尚淺,今日試試作個了斷。”
三年多前,過雲子魂識中忽然被打入一門功法,與此同時有人傳音道:“戒指無效,十年後,他不死,你亡。”
隻此一句,其後悄無聲息。
過雲子又驚又疑,發現那門功法竟能吸取滲入識海的靈氣,轉化為滋養壯大魂體的力量。他欣喜若狂。要知道能修煉神魂的功法,向來是世上稀有的奇門秘笈,何況眼下這種處境,對他而言更有極大幫助。
三、四年的瘋狂修煉,他補足了失去的魂體,靈魂本源受到的傷害盡管無法彌補,卻也漸趨穩定。
過雲子並不感激傳授他功法的那個人。
他偷偷去窺探過,搶了自己爐鼎的那個小子,魂體外麵多了一圈光環,僅憑感應,便知自己絕對無法攻破。
這分明是防止他騷擾那小子。
由此可見那小子說的不全是大話,應該真的得到了一位高人眷顧。而自己之所以被賜予功法,恐怕是打算拿自己給那小子充當磨刀石。
大門派裏這種事情並不新鮮。
成功者往往是踩著眾多失敗者的脊背,站上最高處。誰當成功者,誰當失敗者,有時候是在那些所謂慧眼識才的長輩們一念之間。入得他們法眼的,甚至不必出手介入,暗地裏有的是辦法相助。
想明白原委後,過雲子當時冷笑不絕,恨意滿腔,“我過雲子昔日也是人中龍鳳,欲拿我替那小子墊腳?且看他有無那個命!”
自從朱凡的意識回歸肉身,魂體停留在原處,昏昏昧昧地懸浮不動。
魂識有別於神識,就是不直接操控肉身。一般狀態下,魂魄成為肉身無形的依托,本身仿佛無知無識。唯有修煉過的人反溯識海深處,才能使魂魄覺醒。碰上外來者入侵諸如奪舍之類,則另當別說。
過雲子來到保護朱凡魂體的光環外麵,側身猛`撞上去。
在此之前,他曾大膽觸碰過光環,那光環起著單一的保護作用,不具有攻擊能力。無法攻破不要緊,他此刻要做的,是把朱凡驚回識海。
石室中,朱凡運轉玄功,深度入靜,識海微微傳來的振動,使他眉頭一皺。
修行多年,他長成了十二、三歲的小小少年,修真方麵早告別昔日的懵懵懂懂,識海和奪舍是怎麼回事,不敢說了如指掌,該清楚的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朱凡收了功,小臉神色凝重,“這老鬼,忍了那麼多年,終於要鬧事了?”
思來想去,放心不下,他一咬牙,闔起雙眼,識海內的魂體隨後慢慢張開眼睛。
過雲子一遍一遍使勁撞著光環,瞥眼間瞧見朱凡瞪起了雙眼,這才停住,桀桀笑道:“小子,不錯,還有膽子回來。”
朱凡一哼,“你還有膽子來招惹我?到底仗的什麼?以為我像過去那樣什麼都不懂?這裏是我的識海,我的地盤,你一隻孤魂野鬼,我要滅了你,易如反掌!”
過雲子聽後渾不在意,陰笑道:“很好,長本事了,老夫就等你這句話。來吧,老夫俯首引頸,任你滅殺。”
朱凡奇怪之餘,愈發防備,打量著他,“你真不怕?”
過雲子道:“橫豎一死,晚不如早,老夫想通了,不願在此暗無天日之處苟且偷生。”
朱凡道:“我信……”
他豎起中指,“你才怪。”
過雲子哈哈狂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你有什麼好怕,老夫有什麼讓你好怕?”
朱凡語結,“是……是沒有,但我何必理你?你愛呆著就呆著,我修煉我的神功去。嘿,總有一天,我會來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