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江遲就想,他一輩子都不會對一個人付出感情。
他畢業之後就自然而然地接手了父親的一半產業,他開始搞投資,擴展業務,賺錢對他來說太容易。
他相信自己遲早會創造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
華人講究三十而立。
所以在他二十九歲這一年,他的父母開始憂心於他的婚姻大事。
在遇到顏月之前,他已經見過不下十個女人。
各式各樣的千金小姐,或美豔或乖巧。
但江遲都不喜歡,他覺得她們像木偶,精致的麵容上隻會掛著讓人厭惡的假笑。
去見顏月那天,他已經厭煩了這樣的相親。
他讓母親把地點約到公司樓下的咖啡廳,那是三月份,北城難得出了個大太陽,他開完會連西裝外套都沒穿,就隻穿著件白襯衣就下了樓。
他到咖啡廳的時候,顏月已經在裏麵了,他知道她坐在幾號桌,入門右手邊靠窗第三張桌子。
他一眼就看到了顏月。
她穿著身白色襯衣裙,正垂著眼眸攪弄著杯裏的咖啡,纖長睫羽藏住了她的神色,隻讓人覺得她靜謐而恬靜。
她很乖,江遲想。
他走過去坐到顏月對麵,她這才仿佛有所感應似的抬眼朝他望過來。
她生了雙十分漂亮的桃花眼,江遲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眼睛,她在看到他的時候,先是一怔,而後她試探著叫他:“江遲?”
在看到他點頭的那一刻,她突然朝他笑起來,眼底流光溢彩地亮起,好似雲銷雨霽,萬物複蘇,她如一朵明朗嬌媚的花在他眼前盛開。
她笑著說:“我叫顏月,我很喜歡你。”
她生的很美,是明豔係大美人,不是他喜歡的小白花。
她直白大膽,感情熱烈而洶湧,更加不是他喜歡的那一款。
可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刻,他就是覺得,如果要選一個人共度一生,他希望是跟顏月。
後來很多年過去,他再回想起初見這一幕,他想他不過是在很多相親對象裏,選擇了一個看起來真摯而誠懇地對他表達喜歡的人。
隻是這份喜歡並不是因為他。
隻不過是那天他穿著白襯衣,像極了顏月記憶裏的那個人。
他們領了結婚證,但沒有辦婚禮。
顏月搬來跟他住的那一天,他穿了一件黑色襯衣在門口迎接她,她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又露出了片刻的怔然,她拎著行李箱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找回神識,呆呆地朝他笑了一下。
她也開始像木偶。
後來他發現顏月也不是一直像木偶,隻要他穿白襯衣,或者專注工作的時候,顏月就會像他們第一次見麵那樣看他,朝他笑。
他以為顏月是隻喜歡他這張臉,最後被證實,她確實是隻喜歡他這張臉,因為他像她死去的愛人。
可當他發現真相的那一刻,他早已被顏月蠱惑,無處可逃,無路可退。
他終於明白了母親當年苦苦哀求著父親愛她時候的心情。
他也終於明白了唯利是圖的父親,寧可搞得家無寧日也要在外麵養女人的心情。
隻是他不愧是他們的兒子,他比他們還要瘋。
他們不能傾其所有去愛一個人,而他可以。
哪怕被視作替身,哪怕這份愛與他毫不相幹。
他在理智與狂熱之中變得無可救藥,最終淪為了一個愛而不得的瘋子。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時間消逝,記憶腐朽,活著的人終將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