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尼托於是就下到了這仍然藏著冒險者屍體的滔滔河水之中。啊!如果他能使這條大河的河水改道,蒸發,幹涸,如果他能淘幹整個弗利亞河灣,從下遊水閘直到內格羅河支流,那麼藏在托雷斯衣服裏的匣子不就可以拿到手了嗎!父親的清白就可以得到昭雪!喬阿姆-達哥斯塔重獲自由以後,就會與家人繼續順流航行,便可以就此免受那種種磨難了!
貝尼托在河底站住了腳。沉重的鞋底踩在河床的砂礫上咯咯作響。其時,他正站在陡峭的堤岸下方十到十五尺垂直深處,正是托雷斯落水的地方。
那裏糾結著一簇簇蘆葦,樹樁,水生植物,在前一天打撈時,想必沒有一根長篙能夠探遍這些糾結盤繞的東西。所以,屍體很可能被這海底的亂藻牽絆住,仍然滯留在原來落水的地方。
在這塊地方,河岸突起處延伸開去形成一個漩渦,因而河水根本不流動。這樣一來,貝尼托隻要跟著頭上方印第安人用長篙劃動的木筏移動即可。
河水清澄,陽光直射到河水的深處,水麵上萬裏無雲,一輪紅日一如往日放射著萬道光芒。水中的能見度通常在二十尺深處就已經達到極限;但這裏的河水似乎浸滿了透明發光的液體,貝尼托可以繼續往下潛,河底卻依然清晰可見。
年輕人沿海岸緩行。手中的鐵棍探著河底的一叢叢水草和一堆堆雜物。“驚飛”的魚群,如果可以這樣形容的話,仿佛飛鳥從茂密的灌木叢中紛紛逃逸。宛若成千上萬片碎裂的鏡片在水中熠熠閃光。同時千百隻蝦蟹在黃沙上疾走,恰似給從蟻袕裏趕出來的肥肥的螞蟻。
然而,盡管貝尼托搜遍了河岸的每一個角落,卻總是尋不到他要找的東西。他觀察到河床的坡度相當大,便得出一個結論:托雷斯的屍體可能派出了漩渦之外,衝到河中心去了。如果確實如此,可能屍體還留在那裏,因為河水已經很深,並且顯然越來越深,水流是衝它不走的。
貝尼托於是決定一探查完草叢就到那邊去找。所以他就朝著先前約定的方向繼續前進,木筏要這樣駛上一刻鍾的時間。
一刻鍾過去了,貝尼托仍然一無所得。他覺得有必要回到水麵,保證在正常的生理條件下恢複體力。在某些地方,河水更深,他不得不下到大約三十尺深處。因此,他得承受幾乎與大氣層相當的壓力——這對於還不習慣於潛水的人來說,會引起身體的疲勞和心情的躁亂。
於是,貝尼托拉了拉鈴繩,木筏上的人開始拉他上來;但他們動作很慢,一分鍾隻拉上二、三尺,以免壓力的降低傷害他的內髒。
年輕人一踏上木筏,潛水衣的金屬頭盔就給摘了下來,他大口地吸氣,然後坐下來稍事休息。
小船立即靠攏過來。馬諾埃爾、弗拉戈索、阿羅若都靠了過來,在他的近旁,等著他開口說話。
“怎麼樣?”馬諾埃爾問。
“還是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
“你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發現嗎?”
“沒有。”
“你願意我來找嗎?”
“不,馬諾埃爾,”貝尼托答道,“我已經開了頭……我知道該往哪兒去……讓我來吧!”
於是,貝尼托向舵手解釋說他想從河岸下麵一直找到弗利亞水閘,那一段升高的泥土可能截住了托雷斯的屍體,尤其再加上屍體在兩道水流的裹挾下漂流,總是要承受到水流的衝擊,哪怕這作用是多麼地微乎其微;但在此之前;他想從側麵離開河岸,仔細地探查一番這塊河床傾斜形成的凹陷地,直到長篙顯然探不到的深處。
阿羅若讚成這個計劃並準備采取相應措施。
馬諾埃爾覺得應該向貝尼托提幾條建議:
“既然你要從那邊繼續尋找,”他說道,“木筏就朝著那個方向斜行,但是你要謹慎些,貝尼托。因為這是要到你從沒去過的更深處;也許有五、六十尺深,這樣一來,你得承受兩個大氣層的壓力。你隻能試著慢慢來,否則你會失去知覺。你會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如果你覺得頭發脹,像是箍在一個套子裏。如果你耳鳴不斷。別猶豫,趕緊發信號,我們會把你拉上水麵,然後如果需要的話,你可以重新開始,但至少你會多少有些適應了在這麼深的河水深處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