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笑著走了。不一會兒,他就拿著鋼錘和鋼鑿回來了。
由於猛然間墜地,才使桶子崩裂的,所以,箍著桶子的銅片也在外力的作用下脫落了下來。幸好鐵箍沒受什麼影響,仍緊緊地箍著桶身,才使銅片沒有完全脫離。
為了擴大裂縫,霍克使勁把銅片往上推。縫隙在不斷地擴大,大量的木屑漏了出來,同時,又有幾枚金幣滾下來,落到了甲板上。兩人驚得麵麵相覷。
剛剛發生的意外,使工人們還都驚魂未定,這會兒,都還將注意力集中在吊繩上的四隻桶子那兒呢,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發生的事情。於是布洛頓和霍克不動聲色地撿起了所有的金幣。這回掉出來六枚,布洛頓還是將它們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然後,他和霍克假裝漫不經心地掃視了一遍甲板,沒什麼收獲,此時兩人心裏滿懷著疑惑。他們回到木桶旁邊後,布洛頓提議說:“把裂縫再弄大一點兒,你覺得怎麼樣?”
“沒問題。”霍克回答,“這件事太詭異了!我先撬開桶子的木板壁,你用我的帽子接住裂口裏漏出來的東西。”
霍克用鐵錘敲落了本來就已經鬆脫的銅片,於是,桶子一側出現了一道差不多有六英寸長、四英寸寬的裂縫。很快碎木屑差不多填滿了帽子,布洛頓去掉黏在銅片上的木屑,然後捧起帽子放到木桶上,兩個人便開始急切地在木屑中搜尋起來。
“哇!我的天哪!”結果讓霍克有些興奮,但他還是把聲音壓低了喊道,“這裏麵有很多金幣!”
正像他說的,在帽子裏他們又找到了七枚金幣。
“加上之前的,有十八枚了!”布洛頓又將金幣收進口袋,然後用極其不可思議的口氣說,“這個桶子裏如果裝滿了金幣,那保守估計也得有個幾萬英鎊!”
兩人禁不住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桶子。心裏都想著,這隻酒桶有什麼特別之處嗎?除了結實、美觀之外,它和別的桶子一樣。但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普通的酒桶裏裝的都是金銀財寶呢?霍克禁不住蹲下身來,從裂縫朝裏麵窺探。突然,他好像看到什麼,驚得一連後退好幾步。
“布洛頓先生!”因為興奮,他的嗓音都有些沙啞了,“快看,快看這裏!”
布洛頓也蹲下身子,朝裂縫裏看。就看了一眼,他猛地後退幾步,躲避開去。
這次他看到了什麼?木屑當中居然有幾根人的手指頭!
“這回事情更複雜,更不尋常了!”他害怕地低聲說著,就好像突然遇上了大災難。但是,他不願相信自己看到的,於是很快又像如夢初醒似的,大聲地否定自己的猜測道,“沒什麼嘛,那是一件雕刻品!”
“什麼?一件雕刻品?”霍克提高聲音說,“你可別搞錯了,那是件雕刻品嗎?肯定不是!那是一具死屍!”
“光線太暗了,根本看不清!你去拿盞燈來,我們看清楚點兒,怎麼樣?”
霍克拎來了一盞手提燈。布洛頓馬上把它放到了裂縫那兒,順著光線往裏看去。現在,他的第一印象得到了證實,那不僅是一根纖細的女性手指,而且還有一枚閃閃發光的戒指套在上麵。
“到了這個地步,隻能將事情追查到底了。霍克,幫個忙,把木屑撥開好嗎?”布洛頓挺直身子說。
布洛頓又把帽子放到了裂縫的下麵,霍克則用尖頭鋼棒小心地將手指周圍的木屑挑開。沒多會兒,手指周圍的木屑被清幹淨,除了手指,手腕也逐漸露出來了。慢慢地整條赤裸的手臂出現了。剛看到手指的時候,布洛頓就覺得她是個高貴、優雅的女子,現在看到整條手臂,他的想法得到了進一步的印證。
布洛頓把帽子裏的東西,都倒在了木桶上,從中又找出三枚金幣,並將它們放入了同一個口袋。然後他又繼續查看桶裏的情況。
這隻讓人產生眾多驚訝和疑問的木桶,比普通的葡萄酒桶大一點兒。它高約三英尺六英寸,直徑大概有一英尺六英寸。從那個裂縫推測,桶壁的厚度至少有兩英寸,所以正如前麵所提,它非常結實。可能是桶壁太厚了,不容易彎曲,所以與別的桶子相比,它更接近一個圓筒形,而使它的兩端比別的桶子大很多。怪不得霍克剛才費了那麼大的力氣也沒能把它立起來。除此之外,桶子外圍的鐵箍也不是一般的鐵箍比得了的,它們不是用平常使用的薄鐵片,而是用堅固的鐵條做成的。桶子一端的底部,用大頭針固定著一張厚紙板做的標簽。標簽上的筆跡有些生硬,看來是外國人寫的:
倫敦西區 多特亞·德特路 西卡博街141號
瑞恩·菲利克斯先生
途經諾昂及海峽
標簽底部蓋著印章,顯示這裏麵裝的是“雕刻品”。並且,上麵還附加了寄件人的姓名和地址:
巴黎 庫若內 康坦森道 布羅潘斯街
雕刻品製造業 德比耶魯公司
桶的底端標著“請退回”的黑體字樣,是用英、法、德三種文字寫的。
布洛頓仔細地觀察著標簽上的筆跡,他覺得也許能從中找出些蛛絲馬跡,但結果使他大失所望。當他拎著的手提燈向前照時,忽然,他發現了新的線索,並為此精神一振。
標簽上寫著寄件公司的廣告語,在廣告語和收件人姓名、地址之間的線條加了框,除此之外,還用黑色的粗線把它們分隔開來。這條斷開的直線引起了布洛頓的注意。他認真研究了一下,線條的中間部分有經過裁剪的痕跡。因為有漏洞,便又用標簽來貼補好。由此可見,收件人菲利克斯的名字是寫在後來貼上的半張標簽上的,並不是在最初的那張標簽上。修補的手法嫻熟、巧妙,如果不仔細觀察,根本就看不出來。這個發現開始時讓布洛頓非常的困惑。但是,他還是試著猜測了一下,來解開心中迷惑,也許湊巧寄件公司的標簽不夠用,所以就拿舊標簽來將就著使用。
有很多的金幣裝在桶子裏,還有那露出來的肢體可能是一具死屍的一部分。這是一起非常怪異的案件,一定要想辦法解決才行。布洛頓心裏靜靜地打算著。
布洛頓站起身來,眼睛盯著那隻怪異的桶子陷入了沉思,想著這件事該怎麼解決才好。
他堅定地認為,這隻酒桶涉及一起重大的犯罪案件。這個時候,最理智、最正確的做法是將事情的真相沒有任何隱瞞地向上級報告。但他到這兒來的任務是核對葡萄酒的數量,難道能把這個任務放到一邊,不去理會嗎?他開始有些左右為難了。但很快,他又將所有的顧慮拋開。他深信,桶子事件非常嚴重,它的嚴重性足以使自己的行為得到諒解。況且,他並不是對自己的任務完全地置之不理,因為現場還有貨運經辦人。他是一個沉穩謹慎的人,做起事來從不馬虎,深得布洛頓的信任。實在不行的話,可以從碼頭辦事處再調過來一個人。打算好了,他下定決心這就回總公司,去向董事艾赫利先生報告這件事的始末。
“霍克!”他說,“這件事非比尋常,我要回總公司去報告一下。你在這兒先盡量把它恢複成原來的樣子,然後留在這裏。除非得到艾赫利先生的指示,不要讓這隻木桶離開你的視線範圍。”
“嗯,好的,布洛頓!”霍克讚同道,“這是很明智的做法!”
於是兩人先把灑落到甲板上的木屑歸攏到一塊兒,又都放進桶裏。霍克把拆下來的木板放回原處,然後用鐵錘敲緊,又用釘子釘牢。
“我先走了,等我的消息!”布洛頓說。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從船艙上走下一位紳士跟他搭話。這位中等個頭的紳士膚色發黑,下巴上濃黑的胡須呈倒三角的形狀,一看就知道是個外國人。他頭戴一頂呢帽,帽簷向上卷起,帽頂凹陷,身上的藍色上衣十分考究,腳上穿著一雙短筒白靴。自始至終,他都笑臉盈盈,看起來一副風度非凡的樣子。
“請問,你是I\\u0026C公司的職員嗎?”他用流利而略帶外國腔的英語說道。
“是的。我是從總公司來的。”布洛頓答道。
“嗯,這麼說有事兒問你就可以了?巴黎德比耶魯公司通過這艘船運送了一隻桶子給我,裏麵裝的是雕刻品。我想知道我的貨物到了沒有?”他掏出來一張名片給布洛頓看,那上麵印著的字樣正是:倫敦西區、多特亞·德特路、西卡博街141號。瑞恩·菲力克斯先生。此時的布洛頓敏感地意識到,他的名片顯示的內容和桶子上貼的標簽的內容一致。他假裝仔細地看名片,實際上心裏在盤算著該怎麼應對目前的狀況。他想,眼前的這個人如果真的是收件人,那麼一旦知道桶子已經到了,就會馬上要領走。他是沒有理由,也沒有權利拒絕他那樣做的。可是,他先前已經想好,要先向公司報告這件事,不能讓他把貨領走。所以他想先以“貨物還沒清點,不知道有沒有送達,不過可以派個人幫你查”的借口,拖延一下時間。
他剛要這樣回答,就又改變了主意。因為那隻受損的桶子,現在就在靠近碼頭的船艙那兒的牆邊立著。站在艙口碼頭的附近,很容易就能看到它。沒準兒,那位外國紳士一直在注意他們倆,把他們如何撬掉桶子上的木板、如何取出金幣的事全都看在眼裏了。要是他真的看見了那隻桶子,隻要往前走兩步,根據上麵的標簽,自己的謊言馬上就要被揭穿了。這種情形絕對有可能發生,顧慮到這一點,布洛頓便決定告訴他實情。
“是的。”他答道,“寄給你的貨已經到了,而且恰巧,它就在我身旁。因為相比之下,這個桶子跟其他的葡萄酒桶不太一樣,所以我們才剛從中把它分出來。”
菲利克斯顯然有些詫異,認真地看著布洛頓,說:“謝謝。我很喜歡收藏藝術品,希望能早點兒看見那件雕刻品。運貨的馬車我已經安排好,現在可以領走嗎?”
他有這樣的要求早在布洛頓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也準備了一套巧妙的應對之詞。
“這個我答複不了您,”他客氣地說,“因為這件事不是我負責的,所以我沒有權利決定。為了讓您能夠早些得償所願,還是請您按照正常的提貨手續,到碼頭辦事處去辦理吧。正好我也要去那裏,您請跟我來吧!”
“啊,好吧,謝謝!看來隻能這樣了!”這位陌生的紳士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