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為了加大危險,黑夜,或算不上黑夜——在這個緯度,一年中的這個時候,黑夜隻持續幾個鍾頭——至少是天色漸暗了.沉沉的雲彩和霧氣混成一片,形成了厚厚的濃霧,幾乎沒有多少模糊的光亮.兩個船身之外,便什麼也看不見了.一旦碰上浮冰,小船就會被撞成碎片.
然而,這些漂浮的冰塊可能會突然出現,以小船這樣的速度,根本無法回避.
“您是不是控製不住舵柄了,賈斯珀先生?”在風暴的一次間歇中,波利娜·巴尼特夫人問道.
“是的,夫人,”中尉答道,“您應準備好意外事件的發生!”
“我準備好了!”勇敢的女人簡單地答道.
這時,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雷聲.被風撕碎的船帆像白色的蒸氣一樣隨風而去.小船受快速的驅使,又飛馳了一陣兒;然後,船一下停住,於是,波浪將其搖來擺去,顛簸不已.賈斯珀·霍布森和波利娜·巴尼特夫人覺得完了! 他們東碰西撞,從長凳上猛摔出去,碰得滿身是傷.船上找不到一塊能扯起作帆的布來.這兩個不幸的人被困在昏暗的浪花中,置身於雨雪交加的風暴中,互相幾乎看不見,聽不著,隨時都感到危險的逼近.也許有一個鍾頭的時間,他們就這樣呆著,祈求上帝,隻有上帝才能救他們.
他們像這樣漂蕩,被狂怒的波濤顛簸的狀況還會持續多久呢? 霍布森中尉和波利娜·巴尼特夫人恐怕都說不清楚.這時,小船被猛撞了一下.
小船剛剛撞上了一塊大浮冰——一大塊壁峭、滑溜的漂浮物,手無法抓住.這無法防備的突然撞擊使船頭裂開了,水一下子湧了進去.
“我們要沉了! 我們要沉了!”賈斯珀·霍布森叫著.
的確,小船直沉水中,水已沒到長凳的高度了.
“夫人,夫人!”中尉叫著,“我在這兒…… 我會留在……您的身邊!”
“不,賈斯珀先生!”波利娜·巴尼特夫人答道.“您一個人還有救…… 兩個人就都得完! 別管我了! 別管我!”
“絕對不行!”霍布森中尉叫著.
但他剛說出這個詞,又一個波浪打中了小船,它便直沉了下去.
兩個人消失在了由於船的突然下沉引起的漩渦中.
過了一會兒,他們又浮上了水麵.賈斯珀·霍布森用一隻手用力地劃水,另一隻手撐起了他的女伴.很顯然,他與洶湧的波濤搏鬥不了多久,他將同他想救起的人一同遇難.
這時,奇怪的聲響引起了他的注意.這不是驚鳥的叫聲,的確是人的聲音的呼喚.賈斯珀·霍布森拚盡全身力氣,浮到浪花上麵,向四周迅速地瞟了一眼.
但在這濃霧中他什麼也沒看見.然而,他仍然聽到了這些叫聲,而且越來越近.怎樣大膽的人敢在此時來救他呢? 不過,不管他們怎麼做,恐怕都會到得太晚了.
受身上衣服的束縛,中尉覺得與不幸的女伴一同被拖住了,他此時已不能讓她的頭部保持在水麵上了.
於是,出於本能,賈斯珀· 霍布森發出了最後的吼聲,隨後便被一個巨浪打下去了.
但賈斯珀·霍布森沒有搞錯.三個在湖上漂蕩的男人發現了沉沒的小船,便急忙趕來救助.這些人——惟一有可能成功地與這咆哮的浪濤搏擊的人——乘上了惟一能頂住這種暴風雪的小船.
這三個男人是愛斯基摩人,他們牢牢地係在了各自的“卡亞克”上.
“卡亞克”是長長的獨木舟,兩頭彎,構架極輕,繃上海豹皮,用海豹筋縫得密密實實.“卡亞克”的船上麵也全用海豹皮蒙住,隻有中間開了一個口子.愛斯基摩人就坐在那兒.他將他的雨衣同皮口子的護壁係好,與船連作一體,連一滴水也進不去.這種柔軟而輕巧的“卡亞克”總是位於浪濤上麵,不會沉沒,也許會顛覆——但船槳一劃就又輕鬆地回複過來——的確,它總能抵住任何情況,甚至在救生艇都定會撞壞的地方,也能堅持.
三個愛斯基摩人及時地趕到了失事地點,他們是聽到中尉最後的絕望叫聲後趕來的.賈斯珀·霍布森和波利娜·巴尼特夫人已喘不過氣來了,然而,他們感到一隻有力的手把他們從深淵中救了出來,但是在昏暗中,他們無法辨認出誰是救命恩人.
一個愛斯基摩人抓住了中尉,把他橫放在自己的小船上,另一個用同樣的辦法救出了波利娜·巴尼特夫人,於是,三條“卡亞克”由六英尺長的長槳靈活地駕駛著,迅速地在浪花中穿行而去.
半小時後,兩個海難者被放在了普羅維登斯堡下遊三海裏處的沙灘上.
隻有老水手未能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