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這樣的!”雪蕭渾身一震,水波又成了一片混沌的流影,“靜潮呢?靜潮在哪裏?他會怎麼樣?”水上蕩起了微微的風,雪蕭急忙凝神細聽。腳下驟然安寧,水麵如鏡,映出靜潮微笑的臉龐。
是幸福,還是不幸?雪蕭緊張地屛住呼吸。
“薇香,放手吧!”他微笑著說。“我的愛,不會在忘川裏熄滅。”
這是什麼意思?雪蕭的身子微微顫抖,水麵也模糊起來。
“帶她走,這是我的選擇!”他微笑的麵孔漸漸遠去,身影沉入無底的黑暗,越來越小。
看到這裏,雪蕭全身脫力,軟軟地跌坐。水風白霧包裹著她,她的眼淚落在冰冷的水麵上。“不,這不會是真的!我是預言師,我看不到最愛的人的命運,這不是他的命運!”她不斷告慰自己,水麵上的風卻像是與她作對,糾纏在她的身邊,吹噓出一個聲音,“這就是他的命運……你已經不能像過去那樣不顧一切地愛他了,難道你沒有發現嗎?自從他與薇香結合之後,你心裏已經不能像從前那樣愛他了……”
“說謊!他,他仍然是我最愛的人!”雪蕭用寬大的白袖捂住臉。
“是啊,但你對他的愛已經變成了另一種。看看這些景象吧!看看他的未來吧!”
雪蕭的衣袖從臉上挪開,雙眼卻還是閉著。她驟然一揮袖,水色收斂無跡,周遭變回殿宇。
“不必了!我不需要看。不論他未來要麵對什麼,我和他一起麵對!”
當薇香在原家的客廳摩挲那支來曆奇特的金屬棒時,淨澤在水底睜開眼睛,心裏有點不安。
帶著異味的淤泥讓他很不舒服,水中有太多雜質,讓他的眼睛生疼。接連大雨讓河水湍急,他從淤泥中潛出,抖了抖身子,順水而去。青色的鱗片在水中閃耀著隱隱寒光,冰藍色的角仍在召喚雲雨。他在河中央一轉,頓生一個漩渦。他向前遊一會兒就轉幾個圈,水麵上立刻漩渦連連。
他從一個漩渦中一躍而起,飛上半天。
這還是他的身體,但他已不適應。當初在斬龍台上,刑官斬斷了魂魄與軀殼的聯係。魂魄去陰曹就任拂水殿殿君,身體雖然無傷,已是一條死龍。兩千年後重新合而為一,卻像穿了一件不大合襯的衣服。
“淨澤大人!”月嘯和綺卿總是能找到他的蹤跡,這時跑上前來,有些得意地說:“我們為您打聽了龍薇香的下落。她的夫婿在西南方向有一棟住宅,他們一定是躲到那裏。”
淨澤的神情漠然,問:“另一個人的下落,你們找到了麼?”
“那個流星轉世女人……很難找。”月嘯和綺卿對視一眼,回答道,“看來除了龍薇香,沒人能知道。”
淨澤抬起眼睛,看著西南的天空。深深淺淺的灰色浮雲中,不時閃耀幾道龍膽色閃電。天上眾神一定為除不去雨雲而惱怒,惹惱他們是沒多少好日子可過的,他的時間越來越有限。可是他的身體已經不習慣長時間騰雲駕霧,飛行不久就渾身難受。淨澤向月嘯伸手,道:“上次用過的藥,我還要一顆。”
月嘯的神色有一點不情願,“但是,隻剩下不多。”
“給我。”
月嘯和綺卿交換眼色,鼓起勇氣問:“淨澤大人,我們想知道一件事情。您從地獄出來,是為了和我們共同成就一番大事,還是為了那個女人?”
在得到答案之前,他先得到了淨澤充滿殺氣的目光。
淨澤什麼都沒回答,但白狼和孔雀已經知道了他們想知道的。月嘯一言不發,遞給淨澤一隻小瓶,裏麵是隱去身形和氣息的藥物,能讓他在冥神眼前逃之夭夭。
看著淨澤翩然而去的背影,月嘯咬牙道:“他隻是在利用我們。”
“但他很強,”綺卿不以為意,“你以為隻憑我們兩個,能在大地上造成這樣的災難?雨是他招來的,幹旱是他請來的妖怪散布的,這一切都是他做的。即使有一天落入天網,我們隻是幫凶而已。他才是天要懲治的對象。隻要滿足他一點願望,我們就可以隨心所欲地胡鬧,被他利用又怎樣?”孔雀伸個懶腰,興高采烈地說:“來,跟我一起散播流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