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丹凰的劍舞,不是給人看的藝術表演,而是貨真價實的殺人技,是真刀真槍從戰場上磨練出來——沒錯,是戰場上,在藏劍山莊論劍大會之前,永安公主帶著沐丹凰去了趟邊關,把她丟到了戰場上讓她自己殺出一條血路出來。經曆過真正的生死血戰的沐丹凰的氣勢,豈是若雲郡主這種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所能承受的住的?更不用說沐丹凰是故意衝著若雲郡主來的?若雲郡主沒被嚇哭才是怪事。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如同輕風拂麵一般,沐丹凰乍放即收,劍歸鞘中,瞬間從極動轉至了極靜,隻有飄蕩了一下才落下的披肩輕紗才能看出半分端倪來。起處若雲湧雷動,收處若細柳扶風,這般劍技果然是精妙無雙,堪稱冠絕天下。
一時間,隻有沉重的呼吸聲。哪怕沐丹凰早已收了劍勢,所有人依舊沉浸在方才的劍勢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沐丹凰抬眸輕笑,故意作出幾分訝異的神色來:“哎呀呀,若不是郡主殿下方才說不會被嚇哭,我還不敢舞劍呢!怎麼郡主殿下現在卻哭了?”
若雲郡主下意識地往臉上一抹,果真抹到了水跡,頓時大腦一片空白。
她哭了?她居然當眾哭了?她居然當眾被沐丹凰給嚇哭了?她居然在信誓旦旦地說不會被嚇哭之後當眾被沐丹凰給嚇哭了?若雲郡主的臉上頓時火辣辣的,隻覺得所有人都在用鄙夷的眼神在看著自己,一時間連頭都不敢抬起頭來,拿帕子捂著臉就往外衝出去,唬得她的隨身侍女連忙追了上去。
沐丹凰也不為己甚,垂落在身側的左手打了個手勢,立刻就有護坊金釵遠遠地綴了上去,確保這位郡主殿下的安全。然後沐丹凰這才言笑晏晏地招呼起了其他人:“小女子獻醜了,隻盼沒有汙了眾位的法眼。”卻是絕口不提剛才跑出去的若雲郡主。
其他人也極在默契地略過了若雲郡主之事不提,除了幾個同為皇室宗親的郡主王妃露出幾分不虞之色不肯開口之外,所有人都有誌一同地稱讚起了沐丹凰的劍法之精妙。時下劍舞風行,這些千金小姐誥命夫人哪怕自己沒練過,好歹也是對劍舞有幾分了解的,點評起來自然也是稱讚到了點子上的。
“哎,你們再這麼誇下來,我這徒兒怕不是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人未至而聲先到,姍姍來遲的永安公主李琬一露麵,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站起身來迎接她。永安公主李琬環顧了一圈,問道:“咦?宣哥兒家的若雲丫頭呢?不是說她今天也來了嗎?”永安公主李琬口中的宣哥兒,指的是簡親王李皓宣,是當今天子的胞弟,同樣要喊永安公主李琬一聲“姑奶奶”,亦是若雲郡主的生父。
哪壺不開提哪壺,永安公主李琬這一問,頓時冷場了一下,大家都不知道要怎麼回應才是,難道要跟永安公主說——對不起,你重侄孫女被你徒弟給嚇哭了掛不住麵子於是跑了?
反倒是身為當事的沐丹凰迎上前來,挽住永安公主的手親熱地說道:“若雲郡主方才不過是被我說笑了兩句,就掌不住跑了,已經讓坊中的姐妹跟上去了,保管不會出事的,師父你就放心好了。”
李琬哪會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對若雲郡主的行為也是頗有微詞的——沐丹凰是她的徒弟,若雲郡主把她徒弟當成了優伶伎人般取笑,又置她於何地!不過見到沐丹凰最終還是宅心仁厚給若雲郡主留了幾分顏麵,李琬便暫且先罷開手,隻是說了一句:“這丫頭,連句玩笑話也受不住,未免太過軟弱了些,日後如何掌家理事。”然後便不再提她了。
隻是,永安公主李琬的一句話,頂得過其他人的千言萬語。之後若雲郡主得知永安公主李琬對自己的評語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軟弱無能”的標簽已經貼到她身上再也撕不下來了。不過,這已經是後話了。
不過三兩句話的功夫,在場之人就已經掂量出了沐丹凰在永安公主李琬心中的分量了,別的不說,至少是比若雲郡主這個重侄孫女的份量要重的。
永安公主李琬坐到上首的主位上之後,眾位夫人小姐便前來見禮。永安公主的輩分高地位更高,哪怕是太後見了她都得行晚輩禮,更遑論其他人呢?在場的不乏一品誥命夫人或是親王王妃,照樣得乖乖上前來大禮參拜,沐丹凰則泰然自若地立於永安公主身側,見到眾人行禮便乖巧地往旁邊讓了一步避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