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下香案,自京華而來的天子使臣展開明黃色的聖旨宣讀起來。去除掉那些四駢六驪的華麗詞藻,聖旨那一大串話,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欽封沐丹凰為郡主,比正四品。
郡主?不是郡君?
恰巧在旁邊和聽到有聖旨來特意過來圍觀的夫人小姐們互相使著眼色,看著沐丹凰的眼神中帶上了幾分曖昧之色。
郡主與郡君,不過一字之差而已,卻是天差地別。郡主是給皇族宗室貴女的封號,郡君才是給官員妻母的外命婦封號。按著沐丹凰如今的身份,哪怕聖旨中再怎麼用華麗的詞藻強調封沐丹凰為郡主有一大半是為了永安公主,她也是外臣之女,封號當然應當按著外命婦的規製,封為“郡君”才對,偏偏皇帝給了她一個“郡主”的封號?再看看沐丹凰那張臉,這其中的意味嘛……
嗯,不可說,不可說啊……
沐丹凰心裏早就掀起了驚濤駭浪,但卻仍然能笑意盈盈地謝恩接旨,一舉一動一舉手一投足都行雲流水般,端是一個賞心悅目,叫人挑不出半分毛病出來。永安公主嚴苛到可以說是吹毛求疵的要求下調教出來的禮儀,隻能用“完美”兩個字來形容。
宣讀完聖旨的天子使臣也是滿臉笑意地奉承道:“恭喜丹凰郡主。”
沐丹凰抿唇一笑:“有勞公公了。”然後喚道:“弦歌。”早就備好東西的弦歌捧著紅漆木托盤上來,沐丹凰笑道:“一點心意,還望公公也沾點喜氣。”
前來宣旨的內侍笑納了賞銀,尤其是當他悄悄抽出那薄薄的紅包裏麵的那張紙看清楚上麵的數額時,更是笑得牙不見眼,好話跟不要錢似地往沐丹凰身上堆去。太監嘛,這輩子除了“權”跟“錢”,還能求什麼呢?沐丹凰的態度好,出手更大方,好話人人愛聽又不用額外費什麼,宣旨的內侍看在銀子的麵子上,自然樂意多說兩句。
好不容易應付完宣旨的內侍和前來賀喜的人群,同時還得麵麵俱到地照應著秀坊的女兒節慶典的諸項事宜,哪怕是沐丹凰有內力傍事,亦是忙得夠嗆。待到深夜之後,沐丹凰手頭的工作才暫且告一段落。
鬆了口氣回到房間,沐丹凰疲憊地往美人榻上一癱,動都懶得動了。瞥了一眼不請自來的蘇翩躚和葉長寧,沐丹凰隻是撇撇嘴,也不說什麼。以她和蘇翩躚之間的交情,蘇翩躚當然可以隨便進來她閨房,不必事先征得她的同意。不過葉長寧嘛……
肯定是蘇翩躚帶她進來的!沐丹凰用膝蓋都能想得到是怎麼回事。
自知有些理虧的蘇翩躚連忙端上一盞清茶:“先喝點水吧,瞧你累成這樣子。”
就著蘇翩躚的手一口氣灌下一整杯茶,沐丹凰這才多了兩分精神,揉了揉臉頰,抱怨道:“我笑得臉都酸了,還是得笑。皇帝腦抽了是不?居然封我個郡主?你是沒看見那些人盯著我的眼神跟看什麼似的。”前言不搭後語的,沐丹凰話說到一半就轉了話頭,抱怨起了皇帝的做法。
蘇翩躚笑了,安無道:“之前不就說過了,等你到了大宗師,皇帝就會封你為‘公主’嗎?現在不過是先拿個‘郡主’當定金罷了,你又何必往心裏去?”
沐丹凰哀歎一聲:“這下子好了,這個‘郡主’的封號一出,原本隻是三分猜測的人,現在就變成十分肯定了。公主就算了,外姓女封公主,本朝雖然沒有前例,但前朝卻是有的。但外姓女封郡主?封個郡君也不妨礙皇帝以後封我當公主啊!皇帝是嫌流言蜚語不夠多還要再往上添一把柴嗎!!”沐丹凰越說越激動,差點就直接拍案而起了。
坐在一旁研究掛在沐丹凰牆上的幾幅書法的葉長寧瞥了一眼過來,涼涼地說了一句:“就算皇帝是腦抽了才弄個‘郡主’的封號出來,你又能有什麼辦法?”
一盆冷水澆了下來,沐丹凰頓時蔫了。是啊,明發聖旨,這個“郡主”已經是板上釘釘改不了,她就是有通天本事,也不能改變這個既定的事實。
葉長寧又是一句:“再說了,你現在又不打算替皇帝賣命,他怎麼折騰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沐丹凰磨牙:“我是不想替他賣命了,可我娘親還押在後宮裏麵呢!”
和葉長寧對視一眼之後,跟沐丹凰關係比較好的蘇翩躚開口了,神色很嚴肅:“阿凰,你現在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沐丹凰似笑非笑地看了蘇翩躚和葉長寧一眼,很肯定地說道:“現在這個皇帝,犯了忌諱,所以你們也想把他拉下來了,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