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問題是,如果沐老太君吃了秤砣鐵了心地要把阿凰許配出去,礙著一個‘孝’字,這樁婚事若真的讓沐老太君定了下來,那可就不好取消了。”說著,張玉成微微一歎,“當初我的婚事,雖然是有過婚約信物,但卻未曾下聘換過庚帖,因此才有轉寰的餘地。”
說到這,張玉成微微一頓,眼前頓時一亮:“是了,阿凰如今,也未曾下聘換過庚帖。”
永安公主此刻也早在張玉成的柔聲勸慰中平息下怒火,聞言挑了挑眉,道:“玉成可有什麼好主意?”
“下聘……多半都是男方上門提親,沐老太君亦是世家出身,若非萬不得已,想來是不會做出女主主動上門要聘禮定下婚事這等掉份的事情。”張玉成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隻要男主不敢上門求娶,沐老太君就是再心焦著要將阿凰嫁出去,也是無法。”
永安公主微微頷首,然後拍了拍掌,喚來隨侍自己身側的女官,吩咐了起來。
張玉成垂下眼瞼,纖長的睫羽輕輕顫抖了一下,宛若蝴蝶振翅。她靜靜地聽著永安公主的聲音,思緒卻飄得極遠。
再一個月,她就將嫁給那個年紀大到可以當她祖父的男人,從此入主中宮,母儀天下。當初這件婚事定下來的時候,阿凰替她哭過,為她不值,絞盡腦汁幫她想辦法推掉這樁婚事。她亦是有幾分不願,不想跟一個糟老頭子共度餘生,困守在那座冰冷的宮室之內,但她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這樁婚事,將摯友悄悄遞過來的信息藏在心底。
所有人都覺得她這麼一個二八年華、姿容絕世的世家千金嫁給皇帝這個垂垂老矣的老頭子,是受委屈了,連永安公主都不例外。但卻沒有人知道,她在難過委屈之餘,卻是有著幾分發自心底的欣喜的。眾人隻看到她的溫婉和善,卻不曾意識到,她心底的不甘,不甘自己十餘載苦學的一身才華,就此湮沒在後宅之中,悄無聲息。她亦曾想過,學昭慧女帝朝的上官女相一般,以女子之身,出將拜相,執掌天下,卻不曾料到她當不成女相,卻能當上比女相權柄更重的皇後。
皇後,尤其是本朝的皇後,自開國以來,權柄極重,堪稱與天子共治天下。或許就是因為皇後的權柄太重的緣故,本朝曆代君王,都不曾求娶世家女為後,曆代皇後均是出身寒門小戶,從無例外。而她張玉成,是本朝有史以來第一個世家出身的皇後。
不管皇帝是為什麼突發奇想下旨立了她這麼一個世家女為後,張玉成都絕對不會庭這個機會。成為這個帝國的女主人,在這個國家上刻畫上自己的印記,對於張玉成來說,有著莫大的誘惑。而這份誘惑,足夠她放棄自己對愛情與婚姻的向往與期待,將所有的少女心事徹底地埋葬,以錦衣華服為盾,以金釵玉簪為劍,踏入後宮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
而這場屬於她的戰爭中,她需要盟友。一個未來的大宗師,足夠為她手中的籌碼再加上一個重重的砝碼。
因而,無論是為私情或是為利益,她都不可能坐視沐丹凰嫁到澹台家。
張玉成微微笑了起來。是了,阿凰的婚事,那是一個多好的籌碼啊。尤其是,如今各個世家大族,都不曾意識到阿凰身上有著多麼巨大的潛力,而且因著沐貴妃的緣故,世家之中對阿凰的風評可不太好,除了澹台家這種沒落到了極點死命抓住任何可能再度翻身的機會從而連臉麵都不顧的人家之外,沒幾個樂意把阿凰娶回家的。
如果搶在這個時候,利用阿凰的婚事,把她徹底綁到自己的戰車上的話……
張玉成眼中的精光一閃,隱隱有幾分興奮。沐丹凰和她是閨蜜摯友沒錯,但這份交情,並不能保證在任何時候,沐丹凰都會站在她身後,張玉成需要更牢固的聯係,將沐丹凰與她捆綁在一起。而聯姻,就是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辦法。之前張玉成因著沐丹凰的年紀還小,倒沒往這上麵想過,如今聽聞沐老太君準備為沐丹凰定下婚事,這才恍然驚覺,自己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摯友也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迅速地腦海中將東海張氏目前適齡未婚的人的名字在腦海裏過了一遍,一個人影漸漸在張玉成的腦中清晰了起來。思忖了半天,張玉成很快就下了決定,在永安公主擺擺手示意那個被她喚來的女官領命退下之後,才開口問道:“說起來,阿凰的婚事,老師心裏可曾替阿凰打算過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