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良沉默下來,他不知如何回答沈靜的話才好。沈靜也沉默下來,她看著李斌良,目光中透出一種悲哀、無奈甚至有點絕望的表情。
“沈靜,你說,我能在這種時候離開碧山嗎?如果不盡快把這些王八蛋抓起來,任由他們猖獗,還得有多少好人受害呀?”
“你……”沈靜突然流出淚水,“李斌良,你讓我說什麼好啊,我雖然沒去過碧山,可是早就聽說過碧山什麼樣子了,也不隻碧山,到哪兒都這樣,好人受氣,受冤,壞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這些,你能解決得了嗎?李斌良,我看出來了,社會就這樣,這都是正常現象,你改變不了,誰也改變不了……”
“沈靜,你怎麼這麼說?”李斌良忍不住反駁起來,“什麼叫社會就這樣?怎麼能說這是正常現象?不,社會不該這樣,這些非常不正常,一個正常的社會應該有公平正義法治,腐敗勢力和犯罪行為要受到打擊,正義應該得到伸張……”
“斌良,你四十多往五十奔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大孩子啊?你到社會上打聽打聽,現在,有誰信這些話?”
李斌良讓沈靜說得心好像被針紮了一樣。是啊,她說得沒錯,現在,還有多少人相信公平、正義、法律?人們相信的隻是權力、金錢、手段。失去希望,不相信正義,認可這種不正常的現實為正常,這才是最最可怕的呀……
可是,他不能對沈靜說這些,隻是換個語氣對她說,她的話在一定程度上合理,目前,碧山也好,荊原也好,社會問題確實很嚴重,可是,她想過沒有,如果沒人站出來鬥爭,這種現象隻會更加嚴重,也會降臨到她的頭上。所以,自己作為一個警察,一個公安局局長,必須和他們鬥!
沈靜不再說話,但是李斌良看得出,她並沒有被說服,自己也不指望說服她,隻是借題說出心裏的話罷了。所以,他也就適可而止地停下來看著她。她沉默了片刻,換了語氣:“可是,苗苗怎麼辦,你不要她了,不管她了?”
這話說到了點子上。是啊,這個現實問題如何解決?李斌良一時說不出話來。
看來,沈靜也不想聽他的答案,等待片刻後,說天晚了,自己該回家了。李斌良急忙說要送她回去,她卻說自己沒事,要他照看好苗苗就行了。苗苗聽了這話,忽然說:“不,爸,你送我沈姨,一定要送她,一定要送……”李斌良知道,苗苗是嚇壞了,害怕沈靜再出事,同時,也為她說出這些話而高興,因為這說明她的心理正常,可能沒有再犯憂鬱症。所以就答應說,把沈靜送上出租車就回來。沈靜見攔不住他,也不再阻攔,和苗苗打了個招呼,默默向外走去。李斌良陪著她走下樓,走出樓道,走出小區,一路試探著和她搭訕,她都不怎麼搭腔。最終,走出小區大門,攔了出租車,她才回身要他抓緊回家,李斌良卻堅決要她進出租後再離開。當看到她走向出租的背影和進入車中的身影,他忽然感覺她並不像寧靜,一點兒都不像。繼而聯想起來,如果她真的是寧靜,遇到這樣的事,會是怎樣的反應?也是恐懼、害怕、擔憂嗎?他想不清楚,隻知道,寧靜早已經死去,為了救自己而死去……
夜裏,李斌良和女兒睡在一張床上,這才知道,她雖然反應還算正常,但是,精神並非沒有受到創傷,夜裏,她不時驚悸著醒來,還不時地低語著一句話:“爸爸,你回來吧,回來吧……”讓李斌良一夜難以成眠。
次日早晨,李斌良按照女兒手機上的號碼,給她的一個女同事打去電話,說苗苗病了請她代苗苗請假。想不到,上班時間不久,幾個看上去很有身份的男女來到家中,拿著高檔水果等禮品,原來,他們是苗苗單位的領導和同事,其中一位還是主任,他說,他們是受領導委托,前來探望和慰問苗苗,還拿出五千塊錢做慰問金。當了解到苗苗曾經有過抑鬱症史時,更為擔心。主任替領導表態,無論去哪裏,花多少錢,都一定要把苗苗的病徹底治好,如果需要去國外治療,集團也給報銷。這讓李斌良既感動又意外,再三表示感謝。進一步交談中,主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透露出,原來,苗苗安排到荊陽集團工作,居然是華安集團的總裁宋國才說的話……
這既讓李斌良有些吃驚,但也並不覺得意外。
主任好像是怕李斌良感到壓力,急忙說這不算什麼,兩個集團屬於兄弟單位,領導之間互相交換安排個人,沒什麼了不起的。荊陽集團安排了苗苗,華安那邊也安排了本集團一位領導的子女。聽這些話,李斌良不能不感到震驚。看來,苗苗享受了國有企業領導人子女的待遇了……
可是,這是為什麼?自己過去和宋國才不認識,他為什麼要幫這個忙?為什麼還要繞個彎,由古澤安出麵,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把這個消息透露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