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沙彌 第181章 春華(1 / 1)

念了一夜往生超度經,次日鳥鳴天開時分,安毅從蒲團上立起身來,腿腳酸麻,心中卻清靜地想秋葉上的露水。

清涼寺後院養著一隻威武的大公雞,今日不知為何沒有打鳴,它是安毅從山林間抓住然後再馴化了的,平時不知吸收了多少低輩弟子的口腹貪念,越長越肥,羽毛光鮮,威武雄峻異常。

咯咯咯,咯咯咯,嘹亮的打鳴聲直至安毅走到雞舍旁才突兀地響了起來,一發而不可收拾,把從三更天至此時的所壓製下來的所有打鳴聲一股腦兒放了出來。

大公雞見著安毅欣喜不已,繞著安毅轉地像團紅紅的火一般。

安毅此時沒功夫裏它,進禪房拜過師傅及主持師兄後,便出了清涼寺後門。

空氣中帶著淩冽的寒氣,晨光穿透山巒阻隔爬了上來,映遍紅彤彤半邊天的雲彩,大公雞咯咯叫喚著,鑽進山林覓食去了,這片山林自從被安毅抓住之後便是它的領地,打不過它的被它吃掉,打得過它的又被安毅趕跑。寺中僧人更不敢驅趕它,免得犯上欲破貪戒的嫌疑。

安毅笑看著它在山林間得意的摸樣,飛身舞動起來,這算是聞雞起舞嗎?

五台山上的春比山下要遲上許久,但滿天暖意終究是遮不住,漸漸地,一山一山地綠了起來,將黑翠色一欄一欄地往山頂催逼,終至漫山野花開遍,飛鳥翱翔,流水淙淙,走獸在山野間肆意翻騰,上演著一幕幕勾引青燈古佛下的僧眾的戲碼。

修佛,不易啊,在這個春意恣肆的時節!

定的下佛心的,卻可感受到那春華間的那股勃勃生意,由外至內,升騰生命的意義,將信念的種子播下,守護那秋實的一刻。

安毅無疑是感受到了這一股生意的,也能定得下佛心,因為他將那件豔紅的嫁衣深深藏在箱子底下,壓蓋在上麵的是幾件寒冬的棉衣,至少在下一個寒冬來臨之前,他是不會翻動箱底的。

念了一天的經,頌了一天的佛,受了半晚的戒言,安毅用涼水洗過赤腳後,便倒在床上,閉目睡去。

夢裏,越過了高大威嚴慈悲的釋迦摩尼佛及智慧的文殊菩薩,晨陽看見了一片火紅的耀人眼目的景色,馨香花樹那側,露出一個粉色的一角,傳來輕輕地呼喚他的聲音,越過花樹,是一片誘人及羞人的旖旎風光。

一片紅豔的彩霞蒙蓋住了他的眼睛,卻毫不影響那指端及肌膚上傳來的戰栗感觸,沉淪,即使下方是地獄,也一樣地沉淪,隻為那戰栗的銷魂。

......

雞鳴聲中,安毅驚醒,視野內是那熟悉的灰黑屋梁,那有什麼豔色,下身濕漉漉地感覺傳來,回想起夢中情景,雖不真切,但這可是在佛的領地,真是罪過,安毅奔去後山深處的一汪碧潭,洗去汙垢,這才回到八方殿裏,跪拜在慈悲的菩薩像前。

因是第一次,安毅不知,那隻是成年後的自然夢遺而已,男孩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會有這麼一天,就像那彤彤烈日總會以勢不可擋之勢登上半空一樣不可阻止。

這,算不得是對佛的褻瀆。

早課後,清遠一觀晨陽神色,隱約便猜出了何事。

“淨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是,弟子記住了”,聲音如當頭棒喝,晨陽從苦惱悔恨中猛然驚醒。

隻是獨處禪房,安毅發現那一抹豔紅色總是在他夢裏飄過,勾引著他走向“歧途”,每每醒來便是一身冷汗,下意識便摸向下身有無濕漉漉之物。

這等煎熬不是晨陽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變可以擺脫得了的,十幾年的佛念佛心也沒有太大的功用,隻有絕對的清靜才能擺脫心中的凡念。

自此日起,晨陽麵佛思過後,再不回起居禪房,頓身山林寒潭中,一打坐,便是一夜。

如春華者,候秋實焉。

如此化解心魔也不知未來將結何等的果,清遠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沒有更好的辦法,隻長歎一聲,掩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