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她,竟不知道她的名字。
在不見她的這些日子裏,我想我應該離開網絡,讓自己也停留,這樣,我們之間就不會有越來越大的距離。我開始用更多的時間去行走,行走其實是一種弱智的自欺欺人,而我一直在為以後的欺騙練習。
1
童年的遊戲有多麼少。
森林裏的秘密就有多麼多。
那些時光隱藏在樹葉的背後。
一片一片地飄落,被觸及、被遺忘,互相埋葬……
2
每一朵花。
都是森林裏小小的太陽。
哥哥帶她去看日出,然後說。
她仰著頭看他的樣子。
燦爛得就像是一朵快樂的向日葵。
我們適合這樣接吻
我在那條我所喜歡的小巷裏遇到了沙子。小巷的地上永遠鋪著落葉,在一個轉彎的地方,我碰到了沙子。
彼此有點驚訝,似乎已經很久沒見麵了的感覺。
沙子和我說,她已經和文一同居了,住在這條小巷的一個民房裏。
沙子還是原來的沙子,隻是沙子又多了一些滄桑。沙子不跟我說她和文一的事。我注意到,現在的沙子,穿的是平底的布鞋,畫著素妝。穿平底布鞋的女孩子,心裏總有一處柔軟的地方。
沙子說,她最近突然有點想我,能在這裏碰見我,感覺真好。
我帶她去我們租的工作間,小順和老蟲都不經常來了,我利用這裏開了一個畫室,一個人,隻帶6個學生,他們剛剛開始學畫畫,我隻是擺了一些靜物,讓他們先找找畫畫的感覺和沒完沒了對著同一事物描繪的辛苦與疲憊。
我想先讓他們發瘋。我有一種報複的快感,報複自己過去的生活。
我也是為他們好,我要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堅持。我不說執著,我們還不到那個年紀,雖然我已經為此付出了我最好的青春。
現在我23歲了,一個準大學生,無憂無慮,可以安靜地喝茶,看書,聽音樂,和沙子聊天。
有時候我會和她說我過去的生活,我在北京畫畫,我們在地下鐵彈吉他在火車站畫速寫。我和狗子。我記得我們走在鐵軌上,狗子在鐵軌上邊走邊彈:北京,再見。再見,北京。他的頭發在夕陽裏飄灑。他揮著手,越走越遠。我的背後有一個小木牌,上麵寫著:禁止通行。
我以為她會問我狗子是誰,那麼我會很開心地說,狗子是另外一個老去的少年。我還會這樣跟她形容一下狗子,狗子喜歡抽著煙,不說話。狗子的頭發很長,遮住了他的臉,看不到他的眼神,煙纏繞著他的頭發,像一條舞蹈的美女蛇。狗子會習慣地捋一下頭發。狗子的三個手指頭是褐色的,像有殼的軟體動物。狗子的眼神是憂傷的,明亮的黑色的憂傷,停留在紅色的煙頭之後。
可是她沒有問,她隻是抽著煙,很長的過濾嘴,她隻是說,我喜歡你身上這種無奈和純潔的頹廢,還有你這種平淡的口氣。它讓我不覺得陌生。
我靜靜地看著她,我覺得我也應該喜歡她,她有迷人的眼睛和好看的胸脯。
我覺得我們是適合在一起的,像現在這樣,我可以講述。她可以傾聽。
我們至少可以這樣在一起。
然後我想起了博客上的那個女孩子,我叫她妹妹。
我看到她的葉子上多了一段日誌。“其實我還是好好的樣子。一直都很好。煩惱一直有的,答案也不好找。但還是會堅持。堅持著勇敢。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走,去那個城市畫畫。寶貝決定不去,我就開始猶豫。因為自己實在不想再忍受那種孤單了。常常就這樣。”
我的心又開始疼了,我是個容易傷感的人。我在她的葉子上留言,要是你真的沒有地方可以去,你來我這吧。
然後有一天,我一個人坐在我的畫室裏發呆,我的那六個學生已經一個一個離開,他們說,他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學不到東西,他們要考試,他們要找能在短時間內讓他們可以通過考試的老師,他們並不是喜歡畫畫,他們不知道舒丁和莫蘭迪。他們說,老師,我們知道凡·高,知道他的向日葵。
多麼可笑,他們知道凡·高。
或許他們是正確的,他們要考試,考上以後他們就可以不用畫畫了,他們不要這種單調無聊的生活。我們不說執著,但是依然堅持,堅持著要考上大學的理想。
理想,我把孤獨當作自己的理想,像現在這樣。
可能是看沙子看得太認真的緣故,我的眼睛開始疼痛,並流出了眼淚。
沙子走到我的身後,抱著我,我吻著她幹裂的唇,尋找河流。
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和沙子第一次開始接吻的。應該是在那條小巷吧,那裏可以容納我所有的美好回憶的地方。飄著落葉,長滿青苔的牆頭上開著燦爛的三角梅,牆角有不知名的花草在生長,陽光從高大樹木的縫隙透下來,落在我們的身上,溫暖而曖昧,是青春的味道。或者我們一開始就該這樣,無聲地在一起,互相索取對方的失落和幹燥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