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我適合做你的傾聽者而已。也會有人適合做我的傾聽者。”我說。
蔓北笑。蔓北繼續她的話題說下去。“高考填自願的時候,我在第一第二第三的自願裏都填上了你們現在念的這個學院,因為我知道他肯定考不上中央美術學院的,他的英語實在太差。而我的專業分和文化分本來都可以上其他更好的學校。甚至我的父母也反對,其實我爸爸是個高級工程師,我媽媽是我們城一個大學的副校長。想不到的吧,我們的家庭竟然會有那麼多的不幸。那一年我們一起考上了大學,成了同學,後來,我們又成了男女朋友。女追男,隔層紙,我做事是比較直接的了,當初是因為大家都在考試,不想影響到他。我們在一起後,開始的時候是很美好的。像你所能看到的大學生們的戀愛一樣,而我們當時要更純粹些,我和他的戀愛更多的時間是在畫室度過的。而我們唯一的浪漫,應該就是和我們養的一條狗一起散步。可是到了畢業的時候,還是有很多的問題擺在了我們的麵前。子笛不肯安定下來生活,他去考中央美術學院的研究生,可是還是英語過不了,他跟我說他要做職業畫家,當時我沒有像他對藝術那麼執著。我們開始吵架。他取笑我不熱愛藝術怎麼也來考美術學院,再加上我們那條狗走失的事,我們徹底分手了,當下我就去了北方,我當時在心裏發誓,我要在藝術界闖出一番名堂來給他看看。那時候完全隻是鬥氣。可是這麼幾年了,我雖然有了一些成績,可是我真的感到疲倦了。子笛也是,本來我看到他現在的狀態,我想我是應該嘲笑他還是為自己覺得悲哀。對他,我一直是耿耿於懷的,他寧願選擇他的藝術,也不選擇我。”
蔓北和我一起慢慢地在沙灘上走著,她突然跑了起來,然後停下來問我:“你說我美不美?”
蔓北有時候總是很神經質,我看她的表情,怕她等下又一下變得冷酷起來,我不說話,隻是笑著看她。她又跟我說:“其實那天讓你帶鍾藍去畫室,是她教會了我很多東西,當年我和子笛,又何嚐不是這樣的呢,可是我卻一直都放不開。她讓我明白了很多事。在一起就在一起,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了,沒什麼的。你可能想不到的吧,當時我念大學的時候,也和鍾藍一樣,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公主一樣的女生。其實我現在想,我不該讓小順和子笛在一起的,他什麼都沒學到就學到了固執。其實我一直擔心小順的未來,他一定會感到後悔的,但是他永遠不會說出來,小順有自虐傾向,一直都有,隻是很少人知道,這也是他離開鍾藍的原因,他怕自己哪一天會傷害到她。”
她說起鍾藍的時候,我覺得她們真的很像,我看到鍾藍在我的鏡頭下跑來跑去,大聲地笑著。她在小順的麵前,卻是那麼的安靜。
二十四
1
刺蝟能夠在荊棘中穿行自如。
它的背上多了一個新鮮的果子,雖然腐爛的那個依然在腐爛。
2
黃昏的時候,在密林之中看到了湖泊。那是怎樣的欣喜。
表麵上是如此寧靜,波瀾不驚。
如果這裏有一棟小房子,你是否會願意就此停留。
如果把小金魚帶到這裏,它是否會得到新生命,並擁有無數的幸福。
如果小白兔也到過這裏,它是否就能洗去所有的疼痛,重新得到潔白的毛皮。
如果……
你靜靜地站著。
烏鴉收起了翅膀。
不幸是可以遺傳的
春天的時候,沙子跟我告別,她要去美國了,去姑媽的一個餐館幫忙。我送她去了機場,我們隻是一個短暫的擁抱,然後就告別了。
在擁抱的時候,沙子和我說:“你真瘦,我真愛你的肋骨。”
我沒有等飛機起飛,就一個人先離開了。轉身的時候,我看到了文一,帶著一頂棒球帽,穿著一件風衣,比以前瘦了。
他也看到了我,一瞬間我們都愣了一下。我在猶豫著要不要和他打招呼的時候,他對著我擠出一絲笑容。然後迅速轉身,用風衣緊緊包裹著自己的身體,背影有點倉皇。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我無法形容。但是他的這個笑容卻讓我對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好感。
我寧願他還是像以前那樣,冷酷,麵無表情。那時候,他隻愛沙子。
三月的時候,米雅放棄了考試,再一次來到了我的城市。
來之前,她在我的博客裏留下了一段故事。
我一直知道她會寫很好的文字,現在的小孩,都會寫很好的文字。
“我是個極其安靜的女孩,沒有人看過我的笑,除了我自己。我喜歡一個人呆在房間裏,對著鏡子讓嘴角微微上揚,他們說這就是笑,而我,把它當成一種遊戲,玩遊戲的時候,總是開心的。這個時候的我有沉默的看不到任何光澤的漆黑的瞳孔。裏麵關著我的一切幸福和悲傷。
沒有人知道。
十八歲生日的那個晚上,爸爸媽媽第一次給我買了一個大蛋糕,他們第一次同時坐在我的身邊,給我唱歌,讓我許願,幫我吹滅蠟燭。我以為,我可以開始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