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裏有什麼東西閃過,然後說:“我也是。”
我說:“現在是不是等他來接你一起去吃飯?”
她看著我,長長的眼睫毛撲搠了一下,“他現在在西藏,等他來的話,我一輩子不用減肥了。”
我有點驚訝。她又補充說:“他是自願報名去支援西藏文明建設的,你知道,他是中文係的,寫詩歌,那樣的環境適合他。”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事情,在我的心裏,他們的交往隻有那些,她一個人上課,他來接她放學,然後她去看他打球,然後一起吃飯,然後他送她回宿舍。我總以為愛情還包含很多東西,可是我真實看到的,卻無聲無息,那麼安靜。
我說:“很快,等你畢業的時候,他差不多也可以回來了。”
她笑了笑,然後消失在她的眼睛深處。
幸好我已經善於緩解各種尷尬的場合。我說:“這麼巧,不如一起去吃飯吧,你不會告訴我你正在減肥吧?”
她又笑了,還是很輕,不過我看到了她那可愛的酒窩,她依然沒有什麼變化。
已經很久沒有在食堂裏吃過飯,快餐已經賣完了,我們點了幾個小炒,然後在一個角落裏坐了下來。
食堂的電視旁下圍了很多的男生,NBA中國賽,上海站,火箭對熱火,姚對王。我已經看過了直播,知道了結局。
我問她:“最近還打球嗎?”
她說:“女孩子占不到球場,你們男生太霸道了。”然後笑,這種感覺很熟悉,像一生下來我們就這麼熟悉了。想到這裏,我也笑。
我要了一瓶啤酒,她要了一聽可樂,然後我們就默默地喝著,很簡單的說著話,一如第一次跟她說話的樣子。有一段時間,我暗暗地看著她,她低著頭,或者對我笑,很認真地喝著可樂。這是我和她之間最近的距離,我甚至可以看清她鼻尖上的毛孔,可以感到她微熱的呼吸。我想起我電腦裏所有有關於她的圖片,突然間覺得她陌生起來,突然想,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有這種陌生的感覺呢?我想起他爽朗的微笑,想起他背著她的樣子,想起她每天安靜地坐在台階上看他打球。突然我說:“不知道他在西藏有沒有地方打球呢?”
她停下來喝可樂,然後看著我,然後慢慢地把目光上移,這樣我就看不清她眼睛裏的東西。她說:“時間和環境會讓人忘掉他最愛的東西。”
我知道,她願意和我這樣的陌生人吃飯,隻是因為她想他。她可以從我這裏獲取到一些有關於他的氣息。
她說:“你呢,你怎麼樣,還留在這個城市裏,是不是因為她?”
我說:“她?”然後笑了笑。“是的,因為她。”
她說:“她很幸福。”
我說:“是的,很幸福,希望她幸福。”
她看了我一下,又不說話,低下頭去喝可樂,這一聽可樂她喝了好久。我也喝我的啤酒,我不喜歡喝酒,酒量也差,但在這樣的氣氛裏,喝酒能掩蓋掉一些什麼。
我知道我們現在的感覺就像是磁鐵的第三種屬性,不是相吸,也不是相斥,而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相吸也相斥。這需要這樣特定的環境。
然後我的思緒開始縹緲起來,我看到他一個人,背著一個背包,低著頭在想什麼事,馬路上有個塑料袋在車來車往中飄忽不定。那時候我去看對麵,看到一個女孩,她的頭上有紅黃藍的招牌。
我總是在做一些事情的時候順便想起他們。
他們愛得多麼愉快啊。
我問她現在功課怎麼樣,緊張不緊張。她說:“還好,有時候給別人當當翻譯,還接了一份家教,不過現在又不想做了,沒有一份家教能堅持到底的,現在的孩子都很難溝通。但是 不去做家教的話,又閑得慌,在學校裏不知道該做什麼。”
我笑著說:“剛好,我想充電,補一下自己的外語,你給我當家教吧。”然後又說,“很難有一件事可以堅持到底的。”
她說:“好啊。不過我的收費很高的。”
我說:“說說,看我是不是能付得起。”
她吃了一口菜,慢慢地咀嚼,“每個下午陪我打球。”
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
然後我們都笑了,各自低頭吃飯。
“有時候真想早點出去,過自己的生活,可是現在又知道,在哪裏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