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已黃昏(3 / 3)

這個時候出去,可能會讓對方感到尷尬。我等在門口,準備等說話的人進了屋再出去,但卻遲遲未聽見有人進屋關門的聲音。

莫雷生氣地掛掉手機,手機“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他重重地歎了口氣說:“現在怎麼辦?你不能讓我去說啊!”

那人依然未作聲。

我心想,與莫雷站在門口的絕不是葉不敗。

莫雷氣呼呼地說:“她走了,剛才給我打了兩個電話。”

“那算了。”那人開口說道。

隨即響起一陣噔噔噔的下樓聲,莫雷站在過道上,終於打通了電話:“你在哪兒?他下樓找你去了—什麼?不,不,你先等在那兒,他現在去找你……知道了。”

電話被掛斷了,他找出鑰匙開門,“嘭”的一聲又關上了。

下樓前,我在過道的陽台位置看了一眼,一個男子匆匆穿過馬路。站在馬路對麵的葉不敗回過頭來,黑色的頭發濕答答粘在臉上,男子走近她。兩人默默地往前走,過了十字路口,再也看不見了。

清冷的冬季,偶發的愛情像一杯熱巧克力裏的棉花糖,堆在一起白花花、軟綿綿的煞是好看,一轉眼,熱巧克力不熱了,又白又軟的棉花糖冷掉在杯子裏,每一口喝下去,甜倒是甜,心卻是涼的。

我每天下午或傍晚去朋友的公寓樓照看貓,莫雷家的門都關得嚴嚴實實的,不像有人在家。有一次,看到門底下有一張塞進去的宣傳紙。我有些奇怪,信箱在樓下,有人特意跑上樓投遞倒是少見。再仔細一看,其實是張便條,能看到落款人:葉不敗。

回去的路上,看到朋友發來的消息,她要比預期的時間多待兩天,發了幾張意境極美的自拍照給我。她的身後是山野孤村,天空中歸鳥萬點。明明是高興之極的自拍照,卻讓人看出幾分傷感。

我放大照片,清晰的像素下,看到她眼眶周圍微紅,沒有化妝的臉有些浮腫,像一個剛哭過的人。

時間讓人學會閉嘴,看明白的事多半要爛在肚子裏。

養了三隻貓的朋友,給貓分別取名:金風,玉露,朝暮。她的名字裏有個“沁”,喜歡別人叫她小沁。

她在照片下加了幾句:剛下過雨,衣服、鞋子都濕透了,凍得麵色紅潤。

我拍了幾張貓咪的照片給她,她很開心地說,恨不得立即搭下一班飛機回來。不知為何,我卻覺得她會比預期的時間更晚回來。

到家以後,我想起莫雷門口葉不敗留下的紙條,頗生出一些感慨來,現在很少看到隨身帶著紙和筆的人了,更難得看到有人能寫一手娟秀的字。

不下雨的天,太陽落下後,風吹在身上,也是濕冷的。我哆嗦著換了鞋子出去吃晚飯,周末的晚上,餐廳裏的人不少。

穿過兩排一直排到走廊的隊伍,我瞄了一眼廣告欄上最新上映的電影,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身光鮮時髦的休閑裝,正轉著頭說話。

我認出了那個人是小沁的男友。

奇怪了,他不是應該在國外嗎?小沁去國外旅行,就是為了去看他。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小沁有個忘了密碼的社交空間,發過一些兩人在一起時的照片,密碼忘了以後,她換了個新賬號,再也沒有上傳過任何與男友相關的照片。

或許,她並沒有忘記密碼?

等位號到我時,我便走進餐廳,占了張桌子等待朋友到來。

小沁男友身旁的女孩,轉頭看了一眼餐廳,問:“這家怎麼樣,餓死了。”拿了號碼一看,兩人不甚滿意地搖了搖頭,就往前走了過去。

我發了消息給小沁,問她旅途見聞,有些擔心她的情況,不知是否還有其他人知道。

即便是再好的朋友也有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何況是一開始便沒有說的。我隻好兜兜轉轉地說,下次也想去玩,準備做個攻略。

她沒有回我,臨睡前也沒有回複。

第二天,我去照看貓,剛到過道就聽到小沁在說話,十分驚訝。

小沁風塵仆仆的,拖著行李箱,正準備開門。看到我,她並不驚訝,點了點頭,問:“我放下行李,然後我們出去吃飯,好嗎?”

“好。”說著,我看了看隔壁莫雷的家,屋內有不少人,不時傳出驚呼聲,可能在玩遊戲,也可能在看球。

忽然,我看到那張眼熟的便條,如廢紙般壓在窗台上的雜物下。

小沁在換衣服,過道上除了我沒有旁人。忍不住好奇,我拿起那張便條仔細端詳著,娟秀的字跡已經模糊,不過還能分辨出是秦少遊《滿庭芳?山抹微雲》的詞,配了一幅“人在樓台獨坐”

的意境畫,寥寥幾筆,說不盡的蒼涼無奈。

我反複端詳著便條,找不到任何其他的線索。

樓梯上響起了沉沉的腳步聲,我急忙將便條塞回原來的地方,站到小沁的門口。

過道上出現了一個陌生男子,五官端正,身材頎長,跟在後麵的是莫雷。那男子問了一句:“在哪兒呢?”

莫雷變得局促,摸了摸腦袋指著窗台。那男子移開雜物,看也不看就將便條收在口袋裏,轉身立刻走了。我低著頭,裝作不曾看見,莫雷很快拿了鑰匙進屋。

小沁換了一身外套,梳洗過後,看著精神了不少,她拉著我下樓,笑著說:“你想去嗎?下次我們一起去旅行吧。”

“好啊!”

走出樓道時,我轉眼看到那男子正站在屋簷下看那張便條,小沁也看到了,隨口說道:“他以前常來找莫雷,過得不太順的樣子,又追起了莫雷的同學,後來聽說要跟著家人移民,便跟莫雷的同學分手了。”

“這樣啊?!”

真是傷情處,猶記多情。

人在低穀時,人在轉運後,都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