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鶯兒〗(外冠帶,引眾行,唱上)兵燹稀,甘雨肥,未及瓜期詔已催,帶便還鄉晝錦衣。新花拂旗,新沙築堤,宦囊不重肩夫喜。鶴相隨,破琴猶在,依舊載將歸。
下官詹烈侯,複任西川,未及一載,蒙聖上俯鑒微勞,加升大司馬之職,欽召回京,帶便從故鄉一過。左右的,此處到家,還有多少路?
(眾)隻得一站了。
(外)這等快些趲行,今日定要趕到!
(齊唱“宦囊”二句下)
〖燕歸梁〗(老旦上)先到華堂等客歸,羞老鬢更蓬飛。(副淨衣巾,同醜上)阿姨新做狀元妻,重見麵,愧前非。
(老旦)老爺今日回來,老身一家先到公廳等候。柳夫人與他女兒女婿想必也就來了。
〖前腔〗(小旦上)膏沐新添媚遠歸,重學畫少年眉。(生冠帶,同旦上)帶成婚媾轉相宜,虧阿丈賺良媒。
(老旦、小旦先見介)
(小旦)女兒女婿成親之後,還不曾見你,如今請坐了,待他們拜見。
(老旦)等老爺回來,一齊拜罷。
(生)這等先見常禮。
(生、旦見老旦介)
(副淨、醜見小旦介)
(生、副淨相見介)
(旦、醜相見介)
(老旦)你們今日順便相見,隻當會親。大小姨夫、大小姨娘,都見一見,省得東躲西躲。
(副淨見旦,旦作惱容,回禮介)
(生見醜,醜作笑容,回禮畢。各驚介)
(生背介)這位大姨,好象在那裏會過一次的?待我想來……(想介)
(醜背介)小姨夫的麵貌,與去年進來的人,生得一模一樣,這一回更覺得標致些。
(生)好奇怪!我恍恍惚惚記得在京中那個所在,相會一次,為甚麼再想不起來?
〖漁燈兒〗真怪異,既是上林花,為甚的向向此處栽移?是了,我記得初報狀元的那一晚,曾做個惡夢,夢中的人就是這副嘴臉。記在惡夢裏,受伊行無限淩虧。且住,夢中的人就是去年相會的詹小姐了,難道去年見鬼,如今又見鬼不成?待我問夫人。(對旦指醜介)夫人,那邊立的,還是人,還是鬼?(旦)是我家姐姐,你怎麼說起鬼話來?(生)這等我去年不曾見鬼,就是見了這個象鬼的人,分明是這個似鬼人兒把我迷,冒神女把夜叉相替,到今日鬼和神相對難欺。
(旦)你仔細看一看,又不要認錯了人。
(生)一毫也不錯。
(老旦對小旦介)前日女兒女婿成親,不曾送得喜酒,今日有一杯清茶奉獻。叫丫鬟拿茶來!
(淨捧茶上)和氣人家無大小,不防乳母代梅香。
(見生,各驚介)
(對醜介)小姐!那分明是去年進來的人,你可認得?
(醜)麵貌雖是一般,覺得去年的還沒有這等標致。
(淨)去年是戴方巾,今年換了紗帽,自然一發標致了!
(醜)有理。
〖錦漁燈〗天生就他嬌麵孔,原先美麗,況戴著俏烏紗更長風姿。去年若不是你衝散了好事,今日這個誥命夫人,一定是我做了。都是你奪去花封送阿姨,致今教我睜白眼妒人妻。
(生背對旦介)夫人,如今不但假鶯鶯認出來,連假紅娘都認出來了!
(旦)在那裏?
(生)方才捧茶的那一個就是。
(旦)原來是他們串通詭計,冒我名頭,做出這般醜事,累我受此奇冤。我如今說與母親知道,當麵對他講個明白,肉也咬他幾口下來!
(欲行,生扯住衣袖介)夫人,這個斷使不得。你若與他爭論起來,戚公子聽見,說我調戲他的妻子,這場怨恨怎得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