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唐動容,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魚望青的缺席,高檔餐廳的那一頓飯,吃得略顯潦草。
餐畢,由顧時雍送魚藻回家。
在父親麵前,他裝得親切從容,甚至讓顧彥明產生一些誤會,以為他對魚在藻有想法。
回到車上,他愈想愈覺得窩氣,忍不住冷笑,“知道你剛才出去,我爸說了什麼嗎?他說希望你能正式成為顧家的一份子。”
魚在藻正專注地研究一隻螞蟻,隨口問,“難道我現在還不是嗎?”
顧時雍笑容怪異,“他希望我們好好相處。”
魚在藻感到無聊了,一根手指碾死螞蟻,抬起眼,“顧叔叔這麼喜歡我嗎?”
顧時雍一臉嫌棄,“可惜的是,我持不同看法。”
愈想愈氣,他踩一腳刹車,“下車。”
魚在藻朝外頭看一眼,“麻煩前方二百米地鐵站,謝謝。”
顧時雍哼一聲,“自己走。”
魚在藻倒也無所謂,慢吞吞地下車,剛想往前走。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回頭敲了兩下車窗。
暗色玻璃移下去,露出顧時雍不耐煩的麵孔。
魚在藻神色端正,一本正經地說,“顧總受累,告訴袁編導一聲,我做了B組的編導,她的資料就由她自己查啦。”
顧時雍冷冷地瞥她一眼,哼都沒哼一聲,腳尖用力,車子絕塵而去。
若有所思地看一會兒,魚在藻摸出手機,打算與魚望青聯係,沒想到微信上已經有了留言,“陶教授是好人,他應該會幫你。”
唇角勾得老高,魚在藻迅速回複一句,“謝謝小姨。”
第二天。
汪希寧早早來到公司會議室。
空無一人,她取出小鏡子,仔細觀察自己的左頰。盡管已經用厚厚的粉底掩蓋,還是無法徹底隱藏那片紅腫。
她正懊惱著,穆宗沄推門進來。
沒好氣地瞥她一眼,語氣裏極盡嘲諷,“還是這麼熱愛這張臉!可惜啊,全世界都知道你的愛慕虛榮的秉性,很難找到冤大頭了。”
汪希寧深吸一口氣,好整以暇地收起鏡子,“穆導一直這樣斤斤計較,我會以為你舊情難忘。”
“說的什麼鬼話……”
話音未落,穆宗沄看到了汪希寧臉上的腫痕,麵色驟然一變,他大步上前,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怎麼回事!”
汪希寧怔了一下,立刻推開他的手,“你不是說過嗎,我是個難纏的女人,想同我這種視錢如命的女人離婚,可不就得扒下一層皮。”
穆宗沄冷笑著退後了一步,厭惡至極的語氣,“就為了多分仨瓜倆棗,你倒是對自己狠得下心!”
他愈想愈氣,轉身就往外走。
但是,顧時雍同袁迦瑩有說有笑地推門進來,其餘人也都陸續過來。
眾目睽睽之下,穆宗沄隻能忍耐,折返回去,他悶聲不響地坐下。
顧時雍看一眼時間,“陶唐有事缺席,先開會吧!”
首先是袁迦瑩的發言,她微笑著,“初次和大家見麵,客套的話就不多說了。相信諸位都知道,這次的主題是緙絲,擬邀的對象是國家級的工藝美術大師林商英女士,不過她一心撲在緙絲上,極少參與這類活動。”
汪希寧抬起頭,麵上也是微笑,“我和她的女兒是好朋友,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她主動請纓,還是自信篤定的模樣。
穆宗沄忍不住又刺她一句,“你的好朋友遍布全世界呢!”
顧時雍視而不見,“先約拍攝日期吧。”
下午,故宮珍寶館內,穆宗沄帶領攝製組拍攝緙絲工藝的相關介紹。
陶唐是鏡頭裏的主角。
他身形修長,氣質優雅,聲音低沉悠揚,娓娓地與參觀人員做院藏織繡作品的介紹。
“緙絲,是以生蠶絲為經線,彩色熟絲為緯線,以通經斷緯的織法完成的絲織品。緙絲工藝有著兩千餘年曆史,自古便有‘一寸緙絲一寸金’的說法,工藝上可謂獨樹一幟。尤其到宋代,緙絲工匠們以梭代筆,與書畫完美結合,因此他們必須具備高超的藝術修養。由此開始,他們不再是平凡的匠人,而是中國傑出的藝術家……”
他邊走邊講,從青碧山水圖軸講起,一路還有東方朔的偷桃圖軸,趙佶花鳥方軸,瑤池吉慶圖軸等一係列的故宮緙絲珍品。
在一幅牡丹圖前,他特別停住腳步,“這就是有著‘緙絲之冠’美稱的《金地牡丹》,是當代緙絲名家沈金水老先生的作品。他曾為慈禧太後織就袍服,建國後在蘇州收徒授課,為緙絲工藝的傳承做出了很大貢獻。”
“CUT。”
穆宗沄及時喊停,手臂揮一揮,“陶教授,暫時休息一會兒。待會我們再拍一些織繡組的日常工作畫麵。”
陶唐點點頭,目光掃向魚在藻,她正趴在玻璃上看緙絲作品。
“今天魚編導跟您這組?”
穆宗沄點頭,朝魚在藻的方向看一眼,他意味不明地說,“AB兩組編導,魚編看來要認輸呢!”
另一組去的是林商英大師的緙絲工作室。
汪希寧坐在織機前,由林海珊指導她如何換著梭子來回織造。
因為緯線沒有排緊,林海珊親自動手示範。
幾十隻梭子在纖細的指間上下穿梭,各色絲線自由變換,看得人眼花繚亂。
氣氛十分融洽,拍攝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但袁迦瑩的眉頭始終凝起,看神情她對拍攝到的東西並不滿意。
汪希寧眼神不經意掃過,她洞悉對方的焦灼,卻不動聲色地繼續與林海珊談笑。
終於,他們期待的林商英來了。
林海珊驚喜地站起身,給雙方做介紹,“媽,這位是我的好友希寧,他們是特意來了解緙絲工藝的。”
林商英滿頭銀發,顯見得年事已高。她神情冷淡,話語帶了濃重的蘇州口音,“你們慢慢看吧,我就不接待了。”
林海珊感覺在好友麵前落了麵子,麵色頓顯尷尬。
上前攔住了母親,又側身擋住攝像機的視線,也低聲埋怨,“希寧是我的好朋友,我答應她您會接受這次采訪。”
林商英沒好氣地看她,輕嘲著說,“誰答應的誰去!難道我這麼大年紀,還要學你嘩眾取寵嗎?”
林海珊縱然氣惱,還是壓低聲音,“媽,您怎麼這樣說話!”
隨即,她轉頭陪了一個歉意的笑臉,“對不起呀希寧!”
汪希寧笑容溫和,“林老師,海珊願意走上節目,讓更多人了解緙絲絕技,這是一件好事呀!”
林商英沒搭理他們,獨自一個人腳步蹣跚地向休息室走去。
直到這個時候,袁迦瑩才突然振作精神,感覺自己抓住了關鍵劇情。
與汪希寧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
旋即汪希寧溫柔地開口,“海珊,你不是一直想做自己的緙絲品牌嗎?綜藝可比你開展覽更有宣傳效果呢!”
林海珊歎一口氣,“可我媽媽太頑固了,我們無法交流。”
林商英本來都走到門口了,聽到這一句,她生氣地回過頭,“我頑固?當初送你出國學設計,你回來後都幹了什麼?一個織娘整天不做緙絲,滿世界的亂跑,你覺得沒有問題?”
林海珊委屈了,“您這樣說話就太不公道了!我上個月去英國參加藝術文化交流,會上辦了現場的緙絲演示,很多人都讚不絕口,還拿回好幾筆訂單……算了,跟您解釋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