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裝乖巧,陶唐不以為然地笑笑。
一不小心筆掉落在地,他彎下去撿,恰巧看到魚在藻不耐煩的腳步動作:鞋跟閉攏,鞋尖分開,循環分合,像是在跳芭蕾舞。
顯然她對會議內容感到極度無聊,忍耐也快到達極限。
直起腰,陶唐又看她一眼。
迅速的,腳尖不動了。
顧時雍看到這二人的眉眼官司,不自覺地皺起眉毛,心不在焉地抬起頭,他問,“還有別的提議嗎?”
袁迦瑩沉浸於自己的思路中,繼續說著話。但眾人聽了半天,沒有聽出準確信息。
包括陶唐也是皺眉,提問,“你們的切入點到底是什麼?”
謝堯更是絕,趁眾人不注意,他慢慢地滑到桌下,一點點往外挪動,最後從會議室後門悄悄地溜了出去。
明顯的,他對這種沒有確定性的討論興趣不大。
回到自己的座位,他打開之前的拍攝成果,一邊看,一邊拿起之前咬過的三明治。
抬起頭,剛想咬一口。
麵色突然一變,門口走廊的位置,舒容正與一個中年男人拉拉扯扯。
站起身,他疾步走到門口,麵孔朝向舒容,狐疑地問,“怎麼呢?有事嗎?”
中年男人溫文爾雅,態度尤其自然,“我是容容的叔叔,路過這兒,替她媽媽給她送些家鄉特產。”
說到這裏,他將手中的特產塞到舒容手中。
舒容身體僵硬,在中年男人的手碰到她的時候,她恐懼到動都動不了。
謝堯覺得場麵有些奇怪,卻沒有多想,既然沒事他便點一下頭,預備回去辦公。
舒容腳尖一動,下意識想要求救,可謝堯的手機響了,他一接聽就笑了,“寶貝,想我啦?”
聽到這一句,舒容頓住不動,喉嚨裏像堵了一團棉絮,鼓起勇氣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中年男人察顏觀色,這會兒又是笑,“容容,你一個人離開家這麼遠,該有多孤單啊。叔叔特意來看望你,怎麼你不高興麼?”
舒容轉過身,麵對著眼前的中年男人,她臉色愈發慘白,收回的左手將旗袍的一角攥成了團。
不過中年男人終於還是走了。
另一頭的會議也終於結束,魚在藻感覺脫離苦海,第一個竄了出去。
陶唐緊隨其後。
趁人不備,他一把扯住魚在藻,拉到僻靜角落。
眉眼深邃,盯住她不語。
魚在藻若有所悟,眨眨眼,她舉起一隻手,“你不用這樣時時刻刻盯著我。我發誓,在做任何事情之前,一定先向你請示。”
陶唐明顯不相信,“你能做到嗎?”
魚在藻話語說得很溜,“已經答應接受你的監管,當然會說到做到。”
陶唐微微眯起眼,用的是審視的眼光,“可以遵守諾言嗎?”
魚在藻想了一下,咧開嘴笑,“不能。”
陶唐也是笑,語氣卻不輕鬆,“從你的病情看,這倒是實話。”
魚在藻生氣了,板起臉,“陶唐,我是心境障礙,又不是心理變態,你為什麼要這樣防備?”
陶唐默然,停頓片刻,他一字一句地答,“我既然答應替你保守秘密,就得擔負起責任。一旦你做錯事,等於我做錯事。”
魚在藻瞪大眼,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是女媧嗎,責任心這麼強的?”
不遠處,顧時雍從會議室出來,阿迅跟在後頭。二人步伐一致,又同時抬頭,恰好瞧見這一幕。
顧時雍不自覺地站住,遲疑地問,“他倆很熟嗎?”
阿迅認真地看,“看起來好像是哦。”
而那邊,陶唐不放心地告誡,“魚在藻,別讓我後悔答應幫你。”
魚在藻不知道說了什麼話,陶唐又笑了。這兩人的互動,似乎隱藏了某種不可言說的秘密。
顧時雍有要事在身,抬腳往前走,不知為何又回頭多看了一眼,心頭莫名有些在意。
工作還在繼續。
回去大辦公室,魚在藻端正地坐在電腦前,專心查看故宮博物院珍寶館裏的展品目錄。
她一目十行,尋找合適的綜藝切入點。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抬起頭。眼角餘光注意到,舒容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動不動。
她不由好奇地看一會兒。
舒容臉色不好,情緒是肉眼可見的緊張,每次有人經過,她就如驚弓之鳥,像是馬上要從座位上跳起來。
若有所思了片刻,魚在藻繼續工作。
時間悄悄地流逝,時鍾也走過了九點,天色已經全暗。工作人員早已下班,辦公室裏很是冷清。
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切入點,魚在藻煩躁地關掉電腦,拿起包要走。
抬起頭,發現舒容還坐在位置上。
她微怔,“走嗎?”
舒容明顯驚喜,正要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搖頭,掩飾般地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我還想找點古代妝容的資料,你先走吧。”
魚在藻視力很好,一眼掃過去,看到對方翻開的那一頁是空白的。
不過她麵色不變,無所謂地點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這下真的沒人了,看著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舒容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而且她饑腸轆轆。
猶豫片刻,她起身去拿泡麵,準備將就著吃一頓晚餐。
門外有保安的聲音,“舒小姐,這位先生說是你的親戚,堅持上樓找你,請問你認識他嗎?”
舒容不安地回過頭,中年男人站在門口,笑容和藹地向她展示了一下手裏的外賣。
“容容。”
舒容牙齒微微打顫,竭力鎮定,“是的。”
保安點點頭,下樓去了。
中年男人還是微笑,盯著保安的背影看一會兒,然後他轉回頭。
舒容恐懼地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地想要逃跑。
男人動作很快,邁前幾步,將她按坐在椅子上。語氣是與動作極不匹配的慈祥,“你看看,又不吃晚飯,胃餓壞了怎麼辦哦?”
打開便當盒,是香氣四溢的飯菜。
可是舒容太過恐懼了,一時胃液上湧,幾乎要吐出來。
下一秒,男人的手又落回到她肩膀上。她咬緊牙關,一字一句地說,“這裏有監控的。”
中年男人根本不放在心上,不以為意地掃一眼攝像頭,“趁熱吃吧,待會兒我送你回家。”
“怦、怦、怦!”
舒容心髒猛烈地跳動,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帶了哭腔,“求求你,別再纏著我。”
中年男人“嗤”了一聲,神情相當的冷漠,“怎麼是纏著你呢?當年你爸爸沒了,是我出麵向肇事方談判拿到賠償金,後來又是我照顧你們母女的生活?容容,做人要知恩圖報,對不對?”
他微微彎腰,在監控看不到的角度,肆無忌憚地將手伸進舒容的旗袍下擺。
舒容被一種熟悉的心理陰影籠罩,嘴唇劇烈地抖動,卻說不出話來。隻能用哀求的眼神望著對方,雙手拚命地推著,想要阻攔那隻魔爪。
中年男人又眯起眼,意味深長的笑容讓人毛骨悚然,“你很喜歡白天看到的那個年輕男人吧?他好像是個攝影師?”
舒容怔住,這個瞬間,她心底充滿了絕望。
對方抓住了她的軟肋,讓她不敢反抗,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
手裏被強行塞了筷子,她低下頭,哽咽著將食物塞進嘴裏,又竭力地咽下。
看著她的痛苦表情,中年男人臉上的笑容更盛,邪惡之手愈發的肆無忌憚。
但是有人快步上來,拎起辦公桌上的小花盆,狠狠地砸向他的後脖頸。
猝不及防地挨到這記重擊,中年男人悶哼一聲,驟然向前撲倒。
舒容嚇得花容失色,捂住嘴,她踉蹌地站起身,又連續後退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