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
陶唐和魚在藻徐徐展開畫卷。
《裘裝對鏡圖》上,美人氣色紅潤,栩栩如生,手下的引枕改為暖爐,藥盞也改為霽藍釉茶杯。另外一幅《立持如意圖》,唯見牡丹朵朵,美人笑意嫣然。
雍正帝慢慢站起了身,走到了畫像麵前端詳。
沉吟良久,他問,“她……說了什麼?”
陶唐早已組織好語言,此刻從容回答,“皇上,年貴妃命臣轉呈,年羹堯驕縱恣意,跋扈專權,理應國法懲治,以示天威。唯有年老大人任事勤勉,又年事已高,請陛下予以寬免。”
雍正轉過頭,“她就不為年氏一族求情?”
陶唐輕輕搖頭。
目光重又落到美人圖上,雍正聲音緩緩,“她對朕避而不見,是否心中有怨?”
想到年貴妃香消玉殞的命運,陶唐在心裏歎息一聲。
他行一禮,話語說得慢,“年貴妃偶感風寒,形容憔悴,不便即刻麵聖。待明年開春,若她的病……能大好了,那時再來禦前侍奉。年貴妃遙祝聖體安康,兀自珍重。”
看著眼前的畫,雍正帝想起從前與年氏朝夕相處的一幕幕情景。
她連夜批改奏章,直至天明亦不曾休息,年氏輕輕為他披衣;熬到天亮,微感風寒,年氏親自侍奉湯藥;雍正帝喝藥,年氏自己欲咳,卻悄悄背過身去;待雍正帝望去,她又是一副笑顏……
殿內,魚在藻抬起頭,看到素來冷麵的雍正皇帝眼睛裏,似乎有晶瑩的淚光閃爍。
……
魚在藻的這個劇本,得到了穆宗沄的支持。
他帶領工作人員各就各位,爭分奪秒地拍攝出來。
樣片剪輯完成,魚在藻第一時間召集主創人員觀看。
播放結束,她停止畫麵,轉過頭看向眾人,“怎麼樣?”
顧時雍疑惑,“你的夢?”
魚在藻點頭,“依照史實,年貴妃是在雍正三年十一月去世,她死後一個月,雍正帝就賜死了年羹堯。”
她說完,穆宗沄繼續補充,“第一版素材裏,雍正帝深愛年貴妃,但他為了國法,必須殺掉年羹堯。年貴妃為年家憂慮成疾,最終病入膏肓,可她不願讓個人的痛苦,影響到帝王的抉擇。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封建帝王,也難逃責任與自由的選擇,結合美人圖背後的秘密,這樣戲劇衝突就會很強烈。不過我認為,讓觀眾自己看故事,比用台詞講道理要好,所以那些說教的台詞,我都剪掉了。”
顧時雍眯一眯眼,隨即他看向陶唐,“用故宮十二美人圖編故事,你這個專家有意見嗎?”
陶唐想一想,“藝術創作和生活真實,觀眾會有基本的分辨能力。”
顧時雍冷哼一聲,“那可不一定,世界那麼大,總有人分不清,後期加上‘本片內容,純屬腦洞’的字樣。”
阿迅點頭,記下這一條。
穆宗沄看向汪希寧,“平時話不是很多嗎,今天怎麼一言不發?”
汪希寧垂眉,聲音清淡,“沒事。”
穆宗沄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她。
汪希寧避開他的注視,目光落向暫停的大屏幕。
似乎定論了,但是陶唐皺起眉,“可我總是覺得,這片子還缺點兒什麼。”
魚在藻疑惑,“缺什麼?”
顧時雍站起身,“沒時間了,盡快完善,盡快送審!”
BOSS拍了板,眾人又忙碌起來。
一直到深夜。
魚在藻伸個懶腰,站起身預備去剪輯室看片子,剛到走廊,突然被人一把拉走。
拐角處,魚在藻看著顧時雍,一臉的莫名。
“幹嘛?”
顧時雍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魚在藻詫異,好奇地探出頭去,卻被顧時雍按了回來。
夜深人靜的剪輯室,樣片剛剛完成,剪輯師累得哈欠連連,去休息室倒咖啡。
他剛剛離開,一道黑影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來人正在拷貝樣片,突然燈光大亮,威嚴的公安幹警出現在他麵前,接著,一副手銬拷住了他。
阿迅疾步上前,一把扯下了對方的帽子和口罩。
那人麵色蒼白,驚慌地說,“等等,請聽我解釋……”
阿迅譏誚地笑一聲,“去警局慢慢解釋吧。”
目送內鬼被警方押走,魚在藻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走廊盡頭,出現了袁迦瑩的身影。
她笑容滿麵地向警察揮手告別,走到魚在藻麵前,她淡定地解釋,“莊伊伊根本沒想挖我過去,她自己約了我,又找人借故約汪姐出去,就是為了從內部分化我們。”
“你在這裏,那汪姐……”
阿迅咳嗽一聲,“她讓我們自己處理,現在這個時間,應該在睡美容覺吧。”
魚在藻憤然,“顧總,你明明知公司有內鬼,還讓素材流出去?”
顧時雍淡定,“短暫的犧牲可以徹底剜除公司毒瘤,不好嗎?何況,我相信你們會拿出更好的創意。”
魚在藻明顯不相信,沒好氣地斜他一眼,“就這麼簡單?”
顧時雍嗬一聲,也是斜眼看她,“不然呢?”
第二天,解荃的辦公室內,秘書送來一隻文件袋。
解荃頓時豎起全身的刺,拒絕三連,“不收,不要,拿走!”
秘書哭笑不得,將文件袋放在解荃桌上,“隻是一份文件。”
解荃拿起文件袋,嘴裏嘟嘟囔囔,“誰知道那個見鬼的玩偶會不會變異。”
萬思華不解,“這次不是你大獲全勝了嗎?”
解荃恍然大悟一般,“對哦。”
於是他信心滿滿地拆開文件袋,打開看了一眼,立刻又合上。
外頭傳來保安的聲音,“對不起,您真的不能進去!解總……”
解荃出去揮退保安,“讓他進來。”
阿迅滿臉笑容地進來,話語說得客氣,“解先生,近日一名王姓職員拷貝了我們綜藝節目的重要素材,並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將素材全部交給了貴公司,相關視頻證據與個人證詞,相信您已經看到了。”
解荃故作深沉,“可是我不認識那個人,這完完全全是汙蔑!顧時雍到底想幹什麼?”
阿迅微笑,“顧總寬容大度,相信您也是受人蒙蔽。不過,請貴公司發個道歉函,順便給電視台打個電話,不難吧?”
解荃幹巴巴地笑,“不難。”
達到目的,阿迅便欲離開,正好莊伊伊推門進來。他立時笑容可掬地看過去,“莊小姐,顧總讓我對您說一聲,多謝。”
說完,他又朝解荃點一點頭,快步離去。
莊伊伊不解,左右看看,“怎麼了?”
解荃暴怒地拿起文件夾,迎麵砸了過去。
*
顧時雍運籌帷幄,決勝千裏。
不僅抓出了公司內鬼,還離間了解荃和莊伊伊,最後逼迫解荃向電視台道歉,給《早安,故宮》節目緩了一口氣。
一解之前的鬱氣,這幾天顧時雍都是誌得意滿的神情。而這一期的節目,補幾個鏡頭就可以收官。
一大早,魚在藻一行便去了守華齋。
這些人裏頭,汪希寧的精神狀態最為不佳。化妝的時候,舒容盡量給她提了亮光,可她還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
穆宗沄走過來,踢了她座下的凳子一腳。
汪希寧抬起眼。
穆宗沄漫不經心的樣子,“你到底怎麼回事,抓住內鬼了還這麼喪氣,今天要補拍的鏡頭很重要,你就給觀眾看這張臉?”
汪希寧別開眼,不理他。
穆宗沄哼哼著說,“拍什麼,怎麼拍,掌握在我們手裏,觀眾能夠從你的片子裏,感受到你是否真誠,是否用心,這就足夠了。至於會有什麼後果?你結婚的時候想到會慘淡收場嗎?”
汪希寧立刻橫眉豎目。
穆宗沄昂起頭,振振有詞起來,“我說錯了嗎?你又不是奔著禁錮趙小濤人生自由去拍的,如果這也要怪你,以後咱別做綜藝了,都去拍動畫片好不好?拜托,他是個成年人了,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中,誰還綁住他的手腳了嗎?你趕緊給我起來,該幹嘛幹嘛去!”
說完這一段,他扭頭就走,一邊還指揮工作人員,“調整一下三號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