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離開加爾達爾一百步,地形就變了樣,已是一片沼澤地,較難行走。在我們右邊,峰巒綿延不盡,像是天然的長城,我們沿著它的護牆向前進發。經常有一些溪流出現在我們麵前,我們不得不涉水而過,還不能將行李濺得太濕。
這地方越走越荒涼,但是常常能看到一個人影好像在躲避著我們。有時蜿蜒曲折的小路會使我們出其不意地走近這個怪影,我看到一個臃腫的腦袋,皮膚閃閃發光,頭全禿了的,從襤褸衣衫的破洞中露出令人厭惡的膿瘡。這時,我不由得感到一陣惡心。
這個可憐人並沒有走過來伸出他那變了形的手和我們握手,反而趕緊走開了。但是他跑得並不快,漢斯還是能對他說上一句通常的問候語:
“S?llvertu!”
“Spet?lsk!”他說。
“麻風病人!”我叔父翻譯道。
單單這幾個詞就能產生一種叫人厭惡害怕的效果。麻風病這種可怕的疾病在冰島很常見,它並不傳染,但是遺傳,因此當地是禁止這些不幸者結婚的。
他們的出現根本不會給這種越來越荒涼的景象增添生機。我們腳下最後的幾叢草都行將枯死了。除了幾叢矮得像荊棘一樣的樺樹以外,一棵樹也沒有;除了幾匹主人無力飼養而在昏暗的原野上遊蕩的馬以外,什麼動物也沒有。有時,鷹在灰色的雲層中翱翔,振翅飛往南方。我沉迷在這慘淡的荒野中,不由得想起我的故鄉來。
不久,我們就穿過幾個小小的海灣,然後穿過一個大海灣。這時正值平潮,我們不用等待就渡了過去,到達了一個名叫阿爾夫達納的小村莊。
我們涉水渡過阿爾法和艾達這兩條有很多鱒魚和白斑狗魚的小河後,已經是晚上了,我們不得不在一所荒廢的破房子裏過夜。這所破房子正是北歐神話中一切精靈鬼怪出沒的好場所。嚴寒精靈肯定將這兒選做它的住所,整整一夜,我冷得要命。
接下來的一天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同樣的沼澤地,同樣單調乏味,甚至景象也同樣陰鬱荒涼。晚上,我們已經走過了全程的一半,當夜我們留宿在考索爾伯特的附屬教堂。
6月19日,我們腳下出現了熔岩地麵,長達一英裏左右,這在當地叫做“hrafn”。熔岩表麵的皺紋有時候像拉長的繩索,有時候像繞著自身卷起來的繩索。鄰近諸山自上而下流著巨大的熔岩流,火山早已熄滅,但這些殘跡表明了當年火山爆發時達到怎樣劇烈的程度。空氣中彌漫著幾處熔岩流冒出的霧氣。
我們急著趕路,沒有時間去觀察這些現象。不久,沼澤地又出現在我們的腳下,許多小湖一再將它切斷。現在我們行進的方向是正西,我們終於繞過了法赫薩大海灣,斯奈弗的雙雪峰矗立在雲中,離我們至少還有五丹麥裏。
馬走得很好,沒被地麵上的障礙擋住;我已經開始感到精疲力竭;我叔父還像第一天那樣精神煥發,我不得不佩服他能與我們的向導相匹敵;向導把這次遠征視做一次散步。
6月20日星期六,晚上六點,我們到了保蒂爾,這是位於海邊的一個村莊。向導向我們索取說妥的工資,我叔父便給了他。這也算是漢斯的家,因為他的叔父和堂兄弟們住在這裏。他們對我們很客氣,周到地招待我們,但我們沒有過多地麻煩這些善良的人。我倒是挺想在他們家好好休息一下,以緩解旅途的疲勞,但是我叔父沒有什麼疲勞要緩解,也沒有考慮要這樣做,所以第二天我們又得騎上我們忠實的小馬了。
這裏的地麵顯示出離斯奈弗山已經不遠了。這座山的花崗岩基部伸出地麵,宛如老橡樹的根部。我們繞過火山的巨大基部,教授不停地注視著它,似乎並不看得起它,同時,指手畫腳,好像在說:“那就是我要征服的巨人!”最後又走了四小時,馬就自動地停在斯達畢的牧師公館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