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2 / 3)

黃興攙扶著章太炎坐在講台的椅子上。

黃興走到台口大聲說:“朋友們!先生們!革命的同誌們!歡迎章太炎先生出獄東來日本的大會現在開始!”

台下的聽眾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黃興:“下邊,請章太炎先生發表演講!”

章太炎起身走到台前,向著聽眾深深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許久才抬起頭來。他出口不凡地說道:“同胞們!你們都聽說過我有一個人盡皆知的綽號,叫章瘋子,對不對?”

“對!”聽眾們笑著答說。

章太炎:“但是,諸位並不知道,我為什麼從不反對章瘋子這個綽號!在我看來,大凡非常可怪的議論,不是精神病人,斷不能想,就想也不敢說。說了以後,遇著艱難困苦的時候,不是精神病人,斷不能百折不回,孤行己意。所以古來有大學問成大事業的人,必得有神經病才能做到。為這緣故,兄弟承認自己有神經病,也願諸位同誌,人人個個,都有一兩分的神經病!”

台下的聽眾或笑聲一片,或掌聲連連。

章太炎:“在兄弟看來,不怕有神經病,隻怕富貴利祿當現麵前的時候,那神經病立刻好了,這才是要不得哩。略高一點的人,富貴利祿的補劑,雖不能治他的神經病,那艱難困苦的毒劑,還是可以治得的;這總是腳跟不穩,不能造成什麼氣候!兄弟嚐這毒劑是最多的,但兄弟在這艱難困苦的盤渦裏,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懊悔,憑你什麼毒劑,這神經病總治不好!”

台下的聽眾碎然響起最熱烈的掌聲。

章太炎興奮地:“我離開日本已經有三四年了,我記得那年春天來到日本,見到中山先生,那時留學生中跟著中山先生―可稱同誌的不過一兩個人。不料我在上海遭監禁三年以後,留學生中助我張目的人,較從前多百倍、千倍!這說明革命的洪流是阻擋不住的,腐朽沒落的滿清政府,是一定要被這浩浩蕩蕩的革命洪流衝垮、淹沒!”

與會者熱烈鼓掌。

章太炎:“我曆經三年煉獄之火的鍛造,終於明白:要成就這樣一份持久不衰的革命感情,有兩件事是最重要的。第一是用宗教發起信心,增進國民的道德;第二是用國粹激動種性,增進愛國的熱腸。一句話,我們隻要做到這兩點,腐朽的滿清政府可以推翻,嶄新的共和國家也可以建立!”

與會者長時間鼓掌。

章太炎伸出雙手頻頻向聽眾致意。

東京一條普通的街道外夜

黃興、劉撰一陪著章太炎一邊走一邊交談。

黃興:“太炎兄,你演講的鼓動性好生了得!”

章太炎歎了口氣:“今非昔比了!三年洋鬼子的監獄坐下來,我把說話都快忘了!”

劉擺一:“等太炎先生恢複一個階段……”

章太炎搶先插話:“我這個章瘋子才名副其實喲!”

黃興、劉撰一忍俊不禁地笑了。

黃興一馬當先,走到臨街的二層小樓前,打開一層的樓門,說道:“這是中山先生為你選的住處,是一層。”

劉櫻一:“二層樓上住著一位中國留學生,不要幾天,你們就會熟悉起來。”

章太炎:“我的盟兄中山先生呢?”

黃興:‘舊前去南洋籌款了!

章太炎近似自語地:“籌款比歡迎我這個盟弟重要啊!”

黃興:“我們就不進去了,祝先生睡個安生覺,明天我們再談《民報》的交接工作。”

童太炎:“好吧!”遂走進樓門。

章太炎新居 內 夜

章太炎搖著他那把從不離手的紙扇在客廳中踱步,看看寬大而闊氣的客廳,再瞧瞧那樸實無華的日式家具,禁不住地啃然搖頭。接著,他點燃一支香煙,大口地吸著。

有頃,章太炎打開涼台的門窗,一縷清冷的月光射進客廳。或許是情有所寄,遂脫口低聲吟詠:“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章太炎坐在涼台的椅子上,一邊搖著手中的紙扇一邊眺望夜空。特寫:

湛藍的夜空飄著幾朵白雲,一輪明月斜掛在西天。

章太炎觸景生情,情不由己地吟詠:“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或許同是天涯淪落人,突然二樓涼台上傳來近似吟唱的誦詩聲:“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章太炎整著眉頭凝思片時,遂高聲朗讀:“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

突然,二樓涼台上傳來蔑視的笑聲。

章太炎聞笑聲震怒,“噢”地站起身來,欲要大聲斥責,遂又微微地搖了搖頭,無奈地坐在椅子上,再次搖起他手中的那把紙扇。

夜是那樣的安靜,隻有草叢中的蟲兒發出“哪哪”的叫聲。

突然,二樓涼台上射下弧形的水柱,砸在章太炎的紙扇上,發出“啪、啪……”的響聲。

章太炎驚得一怔,抬頭一看,不解水柱出自何方。他把紙扇放在鼻子前麵一聞,連聲說道:“騷!真騷……”

二樓涼台上的秀才似沒有聽到章太炎的罵聲,那弧形的水柱繼續飛流而下。

章太炎霍然站起,大聲吟詩罵道:“狐騷飛流三二尺,貓尿熏臭聖人扇!”

二樓涼台傳來叫罵聲:“哪裏跑來的無端小兒,敢在你黃爺爺樓下撒野!”

章太炎大聲回擊:“你章老爺在此,有種的黃牙小兒下樓來見招!”

二樓涼台停止了撒尿,隨即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章太炎閃身走進客廳,左手拿著香煙不停地吸、吐,右手拿著紙扇用力地搖,兩眼挑戰似的怒視樓梯。

隨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一個二十來歲的書生走下樓梯。他被章太炎的形象鎮住了,駐足原地不知說什麼好。

章太炎微微地點了點頭, 自語地說:“我以為是哪方大儒前來尋釁,原來是一南村頑童欺我老無力喲!”

青年碎然火起,走到章太炎麵前,大聲質問:“你是何方人士,敢如此和我說話?”

章太炎似乎沒有了火氣,說道:“我就是剛剛走出洋鬼子設在上海的監獄,又馬不停蹄地亡命日本的章瘋子!”

青年大驚,失口說道:“什麼?您就是國學大師章太炎先生?”

章太炎:“承蒙抬舉,正是在下!”

青年“撲通”一聲,雙膝跪在了章太炎的麵前,虔誠地說道:“我黃侃有眼不識國學泰鬥,敬請先生見諒。”

章太炎聽後大笑:“沒想到啊,你就是湖北薪春出了名的少年狂徒。”他用紙扇敲了一下黃侃的頭,“起來吧!”

黃侃:“不!”

章太炎一征:“為什麼?”

黃侃:“久聞先生在收學生的時候要行跪拜之禮,今晚,我黃侃要拜先生為師,您不收下我這個冒犯先生的學生,我就長跪不起!”

章太炎大笑不止:“好!我這個章瘋子先生就收下你這個黃瘋子學生!”遂雙手扶起黃侃。

黃侃激動地:“先生!”

章太炎看著黃侃的表情,叫了一聲:“學生!”

接著,章瘋子先生緊緊擁抱了黃瘋子學生。

《民報》編輯部 內 日

張繼雙手捧著一遝文稿、賬冊放在桌上:“太炎先生,《民報》的全部家當都在這裏了,請您過目。”

章太炎信手翻了翻:“辦報的錢呢?”

張繼:“正在籌措之中。”

章太炎:“什麼,正在籌措之中?”

黃興:“對!中山先生自新加坡來電,他已經向南洋華僑巨商募得了款子,絕不會影響你出版《民報》之用!”

章太炎仰天長歎:“這就是革命家辦報啊!”

黃興:“對!”

張繼:“等打下天下有錢辦報了,辦報人和報紙也就變成慈禧太後或袁世凱的附庸了!”

黃興:“溥泉!你又在宣傳虛無主義。”

章太炎:“時下《民報》有幾個專職編輯?”

黃興:“一個也沒有,主要靠溥泉同誌在張羅。”

章太炎:“這怎麼行呢?我要請在國內知名的國學家劉師培夫婦來東京,協助我辦好《民報》。”

黃興有些為難地:“可以!”

章太炎拿起一本《民報》看了看:“這封麵是哪一位畫家設計的?真是俗不可耐!”

張繼:“我們沒有專業畫家設計封麵。”

章太炎:“你們不知道嗎?革命和尚蘇曼殊跟著他的畏友、老師陳仲甫先生來日本了。”

黃興:“知道!我已經拜托章行嚴先生轉告他們二位,希望他們到先生的住處一聚。”

章太炎:“做什麼?”

黃興:“希望他們二位參加中國同盟會。”

章太炎:“可不要忘了,請蘇和尚為我免費設計《民報》的封麵啊!”東京章士釗寓所 內夜

章士釗、陳獨秀在室內無奈地踱步。

陳獨秀取出懷表看了看,生氣地說:“這個花和尚,都快十一點了,怎麼還沒有買吃的回來!”

疊印字幕嶽王會會長陳獨秀

章士釗:“仲甫,不要著急,他先去當鋪當掉我的西服,然後再拿著錢去料理店買吃的,如果再加上來回的路程,恐怕還得待一會兒才能回來。”

陳獨秀:“我就是擔心他又拿著當掉你西服的錢,去買他愛吃的牛肉和冰激淩!”

章士釗:“放心,他這次絕不會再幹這種事了!”

陳獨秀:“怎麼不會?前天,他隻身去橫濱尋找他的日本生母,聲言要當一次孝子,說得我傾囊相助。結果,生母沒有找到,還說錢被人偷了。沒辦法,老弟隻好拿出自己的西服讓他去當,如果他再幹出你我意想不到的事來……”

章士釗:“這次我敢打保票,他一定會帶回三盒熱乎乎的日本料理,告慰你我這空空如也且正在鬧革命的肚子!”他說罷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腹部。

陳獨秀搖搖頭:“咳!我可沒有你這樣樂觀!說句喪氣的話吧,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章士釗一怔,忙插話:“準備什麼?”

陳獨秀:“再過一次當年跟著你在上海辦《國民日報》的生活!”

章士釗笑了:“不會的,絕對不會的!”他沉吟片時,又說,“不過,回一下那苦不堪言的生活,還是蠻有趣味的!”

陳獨秀:“我可沒有老弟浪漫!那時,你我蟄居昌壽裏之偏樓,對掌辭筆,足不出戶,興居無節,頭也不洗,衣蔽無以身,並也不院……”

章士釗:“一日晨起,我見你的黑色袒衣白物星星,密不可計,我好奇地問道:‘仲甫,是為何物?’你徐徐自視,平然答曰:‘虱耳1’其苦行類如此。”

這時,屋外傳來了敲門聲。

章士釗笑著說:“仲甫,和尚回來了,你就等著大快朵頤、量腹而食吧!”他說罷快步走向屋門。

陳獨秀睜大企盼的雙眼望著屋門。

章士釗急忙打開屋門一看:

身穿架裝的蘇曼殊和尚雙手捧著一冊日文的書籍走進屋來,異常高興地說:“仲甫,行嚴,二位老兄快來看啊!”

陳獨秀:“看什麼,這不就是一本書嗎?”

蘇曼殊激動地:“我自受戒以來,就想尋覓這本佛經,終竟未得。沒想到,今天晚上我在一家沒有名的小書店裏找到它了,你們說是不是佛緣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