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心的人不難從那雙迷人的眼睛中發現異乎尋常的東西——時不時會有一線迷惑不解的光閃過;時而又會是茫然若失的神情。隻要你看到了他的眼睛,你準會吃驚,都會無一例外地懷疑馬歇爾·卡馬雷特的神經是否正常。這種判斷也錯不到哪裏去,超人的天才和瘋子也僅僅隻是一步之遙,天才不正是與瘋子相鄰的嗎?
盡管馬歇爾·卡馬雷特身體羸弱,性情溫和,似乎一陣風都能把他吹倒,但外表的纖弱不等於他內無剛骨,他內在的能量卻是不可估量的:極度的不幸、巨大的危險以及最殘酷的囚禁都不能動搖他,因為他根本不把這些情況放在心上。那雙清澈的藍眼睛總是注視著未來世界,而對周圍發生的事情一概熟視無睹。他生活在遙遠的未來時代裏,生活在想象王國裏。他不學習、不了解、不觀察、隻是不斷地思索著,而且十分獨立。他簡直就是一台徹頭徹尾的思維機器——無比強大、不可侵犯、令人畏懼。
他總那麼心不在焉,比聖·伯雷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對物質生活的構成簡直是一無所知;有好幾次他以為自己在橋上走,結果卻掉進了紅河。他那位長得像猴子、外號叫“加庫”的仆人總是想方設法讓主人按時就餐,可總是一直辦不到。馬歇爾·卡馬雷特餓了就吃,困了就睡,其餘大部分時間都在工廠裏轉,把中午當成半夜是常有的事。
10年前,出於偶然他和哈利·基勒走到了一起。當時他滿腦子幻想,其中之一就是造雨的構想,想讓全世界的人都來購買他的雨具。隻要有人願意聽,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向人們描述他的夢想。所以,當他的這一發明創造還處於理論階段時,哈利·基勒和其他人就已經聽說了。別人隻是嘲笑他瘋瘋癲癲,哈利·基勒則不然,他相信馬歇爾·卡馬雷特的天才頭腦和能力,他非常認真地對待這些構思,並將之作為他整個計劃的基礎。
如果說哈利·基勒是個強盜,那他至少也是個頗有遠見卓識的強盜,至少他懂得如何去利用一個尚不為人發掘的天才。既然命運將卡馬雷特交到了哈利·基勒的手中,他就一樁接一樁地讓科學家的幻想變為現實。他先是將卡馬雷特帶到沙漠中後來建立黑域城,讓卡馬雷特先熟悉這裏的情況,說希望雨水能降在這。於是,雨水順從地降落了。
從那以後,卡馬雷特就一直處於發明的狂熱中,而他的想象也一個接著一個地變成了現實。在造雨設備之後,他腦海裏又產生了上百種其他發明,比如直升機、槍炮、子彈等。哈利·基勒不斷地從中獲利,而發明家對其發明的用途從不過問。
盡管世界上有很多壞事是由於某些發明直接導致的,可誰能要求發明者承擔責任呢?因為任何一種新的東西的出現,無疑都會推動曆史的進程。手槍的發明者肯定意識到這種武器一定會用於殺戮的,但他相信利一定大於弊。
卡馬雷特的情形則完全不同:假如他想到要設計一種大炮,使其射程在炮彈遠遠重於現有炮彈的同時,而又大大超過現有大炮的射程,那他準會十分樂意地計算武器各部位的比例、重量,並設計其外殼厚度、火藥用量等等。做完這一切,除了能滿足他對彈道學的興趣以外,他絲毫不會想到他的發明會使戰爭更加殘酷。
哈利·基勒要雨,卡馬雷特就製造出設備,讓上天降了雨;哈利·基勒要農業機械,卡馬雷特就製造出了集耕地、播種、除草、收割和脫粒為一體的多功能混合機器;哈利·基勒要飛行器,卡馬雷特則又造出了可以連續飛行3,000英裏的直升飛機。
至於這些發明創造被用於什麼場合,馬歇爾·卡馬雷特連想都沒想過要去過問。他是個狂熱思維家,把所有發明視為純粹的解難題,從不考慮其實際應用,也不考慮提供給他的原材料需要如何運送到工廠。他目睹了黑域的誕生,也見證了沙漠不斷變為沃土的全過程,可他絲毫不想了解哈利·基勒到底是通過什麼途徑為他提供工廠最初那些儀器設備的,從而使之具備了製造更多設備的能力。
最初,馬歇爾·卡馬雷特要求建一座工廠,在他看來,建工廠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於是就有成百上千名黑人立刻按照他的要求建起了一座工廠。接著他又要求配置各種各樣的工具設備、發電機和蒸汽發動機。這些東西有時會立刻到貨,有時要隔上兩個月,但所有的要求都能被滿足,仿佛沙漠會變魔術一樣。
後來他說要工匠,於是各種出類拔萃的能工巧匠陸續彙集到工廠。至於這種奇跡是怎麼創造的,馬歇爾·卡馬雷特根本不過問,甚至沒想過實現他這些夢想到底要耗費多少資金。就連“錢從哪兒來?”這種最簡單的問題都沒問過。他所要的東西,都能順利到手,這對他來說是再滿意不過了。
當本書中描述的故事發生的時候,黑域一切如常。工廠的人忙於做工;雨季將要來臨時,奴隸們照樣到農田裏幹活,快樂黨徒們則仍然在一邊監視著;其餘的人則沉迷於最原始的樂趣之中;平民區籠罩在一種似是而非的貿易氣氛之中,這種貿易受到嚴格控製,許多買賣極不公平,而平民則敢怒不敢言。
上午11點,哈利·基勒獨自在自己的房間裏,深深陷入了沉思。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他腦子裏肯定又在謀劃著一樁罪惡的計劃。
他想著想著,突然電話鈴響了起來。
“聽著呢!”他不耐煩地抓起聽筒說。
“西南方向17度,10架直升機進入視野。”電話中傳來報警的聲音。
“我還以為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呢!”哈利·基勒說著就撂下話筒。
不久之後,他就來到了宮殿的房頂,朝聳立在那裏的一座大約50英尺高的塔樓上爬去。塔樓的平台上站著那個向他發出警報的快樂黨徒。
哈利·基勒用望遠鏡仔細看了看報警人手指的方向,果然有10架直升機迅速向黑域城方向飛來。他放下望遠鏡,嘴裏嘀咕道:
“噢,是我的英雄們歸來了。”
“把參謀給我召來,”他繼續說,“我這就下去。”
就在那個快樂黨徒用電話通知各位參謀到場的當兒,哈利·基勒迅速走下塔樓,來到工廠和宮殿之間的廣場上。九位參謀隨即到來,和他站在一起,抬起頭朝天上看著,等著眼前將要發生的一切。
直升機越近就顯得越大,幾分鍾工夫,就輕巧地降落在廣場上了。
哈利·基勒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如果說有四架直升機上隻有令人尊敬的機師和快樂黨徒,而另外六架上除了機師還有兩名乘客:一個是黑色衛士,另一個是被牢牢捆住了手腳、用罩子嚴嚴實實蒙住了頭臉的囚徒。
六名囚徒被鬆綁後,他們等了一會兒,才適應這裏的光線,便驚詫不已地四下打量起來,結果發現自己身處異地,四周圍有高高的圍牆。那些帶著他們在空中飛行的怪物就停在幾步遠的地方;他們前方是像宮殿那巨大的建築物,上麵高高聳立著塔樓;數個由黑人組成的黑色衛隊頗有氣勢地站在一邊。
在他們身後大約l00碼遠的地方有一堵250碼長的牆。牆上既沒開窗戶也沒有門,隻是在牆頭立著一個煙囪——隻有工廠才會有——和一個比煙囪還高的金屬塔樓。可他們都不知道那究竟有什麼用。而且他們現在在哪兒?這裏是什麼地方?他們曾花了大量時間研究各種版本的非洲地圖,可哪張上麵都沒有標出這個城市。
就在他們迷惑不解的時候,哈利·基勒打了個手勢,結果就有一隻隻粗暴的手按在了他們的肩頭,連推帶搡地把他們帶進了宮殿。宮門在他們的麵前一扇扇自動敞開,又在他們身後一一自動關閉。簡·布拉鬆、聖·伯雷、巴爾紮克、阿梅迪爾·弗羅倫斯、夏托內醫生以及M.彭辛就此落入了哈利·基勒的手中,落入了這個不為世人所知的王國首府的獨裁者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