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街九市七十二巷,彙集了商賈精英、各行各業能工巧匠。人煙輻輳,百業興旺。
炎帝焚燒詔書,天老施法,將詔書現於天空,有熊百姓有目共睹:有熊城屬於黃帝管轄範圍。全城人都在慶幸:國有明君,百姓安樂。聽得街上鑼鼓喧天,新君出行,百姓卻不禁訝然:少典帝大喪期間,深明大義的黃帝,怎麼就鳴鼓奏樂,遊街慶賀?有熊百姓心頭罩上層陰雲。那些街老、市老、巷老更是納罕,往日帝王出巡,都是朝中官員提前傳諭,三老組織市民夾道歡迎。帝王撒銀幣、珠玉;百姓簞食壺漿,載歌載舞,像過盛大節日一樣,歡天喜地。今日未見朝官下令,新君之舉悖天理、壞世風、寒民心,絕非帝王之德。三老商量,決定勸諫。八十七名老人齊集於開明街。三老之首:開明街老白文奎,跪在最前邊。後邊依次是街老、市老、巷老,攔住遊興方濃的炎帝。
街老、市老、巷老,都是當地有名望、有德行、有學識的人。眾望所歸,舉為老。八十七老,大多數銀須皓首,又是渾身縞素,跪在街中,白花花的一片。
十八名鳴鑼開道的虎賁將軍,見有人攔道,報告炎帝。炎帝以為是市民奉獻鮮花、簞食壺漿,吩咐虎賁將軍退後,自己策馬上前。炎帝見街兩旁站滿了人,沒有意想中的歡呼恭賀,也不見彩帶、鮮花,更不用說簞食壺漿,而是人人麵呈訝異,交頭接耳,竊竊私議,指指點點,不恭之意溢於言表。炎帝想到登基,群臣避而遠之,兩股氣加在一起,心中憤懟,再看前邊跪著的三老,渾身皆白,似在送葬。炎帝如同當頭被潑了盆髒水——晦氣!天大的晦氣!炎帝頓時氣往上衝,咕嘟嘟似炸開了鍋。他強壓怒火,手指三老,道:“為何攔截本帝?”
白文奎凝視騎在馬上的帝王,哪裏是麵如金箔,氣宇軒昂的黃帝?而是臉似血染、紅袍加身、尖嘴癟腮的炎帝。白文奎心想,少典帝留有遺詔:天下分治,路人盡知。炎帝怎麼不遵遺詔,擅自做了有熊帝王?為何不見黃帝?黃帝遜位還是被炎帝謀害?但不論誰為帝王,做為街老,有責勸諫。白文奎稽首在地說:“大帝在上,請聽小民一言!大帝登基大喜,本該天下同慶,萬民歡樂,可是少典帝仙骨未安……”
白文奎的話未說完,炎帝已知下文,攔住話頭說:“天下無主,我當即位。即了位,就該告示天下,君臨民間,與民同賀。父帝如何安葬,我自有安排。爾等休得多言!”
炎帝身後的將軍,虎狼般威赫:“快閃開!跪兩邊!衝撞了大帝,找打!”
八十七名三老,仍伏身跪在大街上。白文奎昂起頭,話語悾悾:“少典帝是有熊帝王,乃是國葬。按規定,八十一天哀悼日,神州三百六十諸侯國,任何人不得擊鼓動樂,調嗓唱歌,著紅掛彩。作為少典帝長子,新任帝王,應禮孝當先。”
炎帝受到指責,氣衝喉頭,開口罵:“老匹夫!無視本大帝尊威,找死!”去腰中拔劍,驀然記起:今日是登基吉日,不能因一草民衝了好運,壞了吉兆。炎帝火氣稍斂,語言和緩下來:“快起來!今日本帝高興,饒爾等無罪。天日已晚,六街九市七十二巷都等著轉呢!”
八十七名三老同聲說道:“請大帝自珍,莫違了國製,壞了綱常,冷了百姓的心。”
炎帝心中的怒氣再度泛起:這些老東西故意敗我興致,能攔得住我?炎帝提馬向前闖去。白文奎霍然站起,攔住馬頭,奪過炎帝的馬韁,高聲說:“請大帝回駕,改日再遊街慶賀。小老兒當率六街九市七十二巷百姓,舉彩旗,獻紅花,隆重歡慶。”
炎帝哪裏聽得進去,抽出馬鞭,當頭打去:“老匹夫!嚐嚐擋道的滋味。”
血跡似條赤蛇,纏繞在白文奎的臉上,熱辣辣刺心疼。白文奎兩手仍拉住馬韁不放,梗著脖子說:“就是打死我,也不能讓大帝壞了綱常,更不能讓有熊百姓小瞧了君王。”
炎帝又一鞭抽去。
白文奎身為三老之首,循規蹈矩,理事公正,上被帝室敬重,下受百姓抬舉。炎帝無道暴虐,引起他的一腔義憤,接住鞭稍,猛力奪下,憤然扔於地麵,雙手一揖到地,固執地說:“小老兒恭送大帝回駕!”
炎帝威風掃地,心想:“如此敗興收場,有熊帝王的威嚴何在?怎麼麵對朝中百官?給這些刁民點顏色,讓他們知道本帝的厲害。炎帝鏘啷啷拔出寶劍,怒刺白文奎的胸膛。
白文奎老態頓逝,想不到炎帝竟出殺手,忙跳身避開劍鋒,手指炎帝,壓下心頭的話一湧而出:“你是什麼帝王?父帝喪不葬,違背詔書,搶奪有熊帝位。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廉恥何在?有熊歸黃帝管轄,怎該你在此胡作非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