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角鬼逃得遠遠的,躲在個角落裏,猶自渾身發抖。想起自己的坎坷經曆,死而複生,如今心力絞盡,幾乎被摔死,盜琅玕玉何其難也。他嗚嗚地哭起來,眼角竟然落下幾滴辛酸淚。
唏噓間,震蒙女相飄然而至,笑嘻嘻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堂堂男子漢,魁梧大丈夫,還不如個弱女子。就是淚水流成河,也難盜琅玕玉!”
獨角鬼住了哭,抹去眼角淚水,問:“花姑姑,英招這般厲害,盜琅玕玉比上天還難,叫我咋辦啊?”
震蒙女相拉起獨角鬼,指著靈宮門口說:“你看那些進進出出的人!”
獨角鬼手背揉揉眼皮,睜圓眼看:一個身穿縗衣孝服的守靈人,走出靈宮,走進靈宮左側一門內。過了一會,又從小門出來,走回靈宮。再過一會,又有人從靈宮裏走出來,走進同樣的地方。稍停一會,又走回去。英招問也不問,由他們隨便出入。再看靈宮內跪著白花花穿縗衣的人,俯身垂首,默默不言。
獨角鬼立時明白了,那些守靈人去宮殿外廁所大小便。他撅起嘴嘟囔:“花姑姑真會捉弄人,讓我聞臭味騷氣呀!”
震蒙女相朝那白骷髏頭上輕輕拍了下,說:“傻乖乖,還不明白姑姑的意思?”拉著獨角鬼潛進廁所。
大臣彬文正蹲在便池上,吭哧吭哧拉大便,震蒙女相悄無聲息地飄到他背後,兩手一下卡住彬文的脖子,彬文悶哼一聲,歪倒下去。震蒙女相手腳麻利地剝去彬文的縗衣、孝帽,穿戴起來。細看彬文麵目,吹口香氣,抹在自己臉上,喬腮易容:一個白胖臉,短胡須的彬文立在獨角鬼麵前。
獨角鬼恍然明白,緊盯靈宮門口。
力夫走出靈宮,邊解腰帶邊走進廁所。獨角鬼耐不住性,不等力夫蹲下身,搶先撲過去卡力夫的喉嚨。力夫是個武官,守靈雖未掛腰刀,但力氣大,手腳利索。他閃開身,拳頭猛擊。獨角鬼挨了一拳,幾乎摔倒。心中惱怒,拿出看家本事,彎腰低頭,撞力夫胸口。
力夫眼疾手快,抓住獨角向下按。獨角鬼狠勁前抵。力夫一時擰不倒獨角鬼。獨角鬼也撞不住力夫。力夫畢竟練得多年功夫,打架摔跤是行家,上邊手擰,下邊腳腿橫掃。獨角鬼防不勝防,一個老母豬吃屎,趴進便池裏。
力夫揪著頭角,將獨角鬼提溜出來,腳蹬住鬼頭,抽腰帶拴綁。獨角鬼腳踹手抓反抗。力夫腳下狠蹬。鬼頭硌住石板,疼的獨角鬼眼冒金星。力夫剛抽出腰帶,隻覺脖兒一緊,似鐵圈箍住了喉嚨,胸悶氣阻,霎時二目暴突,手兒一鬆,腳下無力,軟癱在地。
震蒙女相猶恐力夫不死,又卡了一陣脖子,等力夫伸直了腿,才鬆開手,朝手抓衣衫擦臉去臭的獨角鬼說:“膿包!快換衣服!”
獨角鬼扯衣袖搌了搌鬼眼,狠狠朝力夫跺了兩腳,似消胸中惡氣,脫掉粘屎的新郎衫,剝下力夫的縗衣孝帽,穿在自己身上,變作力夫的模樣,但身上總免不了屎臭味。
震蒙女相和獨角鬼,將兩具屍體搬出廁所,藏在暗處,走出陰影,模仿守靈人,麵現哀戚,從英招身邊大模大樣地走進靈宮。
英招手下走了二鬼怪,仔細搜尋,不見蹤跡,預料二鬼怪還會再來,嚴密監視靈宮內外。禮部侍郎彬文和殿前侍衛力夫,一前一後從廁所出來。英招原來還不注意守靈官員進出,這時不由地觀察起來。二人進了靈宮,目不斜視,盯著靈榻上的琅玕玉,麵露欣喜貪婪之色,徑直走向靈榻。距靈榻三步之遙,再無跪拜的白地毯,才屈膝在賽流星身旁。英招疑竇叢生:二人乃殿前舊臣,平時處事穩重,懂得靈宮禮節:守靈官員出宮,向少典帝靈榻跪拜辭行;進宮必須依官位等級,行三拜九叩禮,然後才能歸位跪伏。二人失大禮,直趨榻前跪伏,意欲何為?英招百思不得其解,隻覺今夜怪事紛呈,怕都與琅玕玉有關。英招把目光緊盯了琅玕玉,同時十八隻手,準備隨時出擊。
震蒙女相和獨角鬼,隻看見守靈人跪伏在地上,便依葫蘆畫瓢仿效,怎知靈宮禮儀繁縟,步步循禮,動輒有約束。自以為坐得惟妙惟肖,天衣無縫,熟料漏洞百出,引來靈宮百官奇疑的目光:這二人怎麼了?吃了虎心豹膽,竟敢對少典帝大不敬!賽流星更覺蹊蹺,疑慮重重:這二人擠在我身邊,莫不是窺知我的意圖,前來監督;或者也想奪取琅玕玉?又聞其中一人身上屎臭充鼻,不禁皺眉,暗罵:下三濫!以屎熏我,趕我。小小屎臭,豈能驅趕得我,心中像有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震蒙女相心細,擔心露出破綻,惹眾人猜疑,壞了大事,左瞟右睃,觀顏察色,忖度眾大臣心裏。隻見那一雙雙疑惑指責的目光,齊集而來,震蒙女相如芒刺背,想立即站起身走開,不要這勞什子玉。可是看看琅玕玉就在麵前,伸手可及。即將到手的寶貝,不忍輕易放棄。低下頭,思索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