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念經倒是輕車熟路,畢竟在和尚廟裏那麼多年,後來也成為大德高僧,這些業務極為熟絡,尤其是在超度上,更是有一套極為漂亮的流程。

當年請玄奘去超度的人,非富即貴,家裏老人不在,或者有人離開人世,玄奘都是他們的座上客。

如今玄奘感覺自己就是那種舊時堂前燕,飛入了尋常百姓家中。

這種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

想到這裏,玄奘仿佛找到了自己之前的狀態,嘴裏念念有詞,身前的爐火正旺,腳下的泥土堅硬無比,似乎是深秋到初冬時節僵硬的凍土。

黃昏來臨,一切變得曖昧起來,夕陽也早早躲進了西山之下,玄奘完成了他的任務的時候,一旁的村民小心翼翼走了過來,朝著玄奘行禮。

他們不知道玄奘到底是和尚還是道士,反正是行禮沒錯的。

“大師留步,蘭河村百姓念在大師辛苦,特意準備了齋飯。”

玄奘擺擺手:“飯菜就不必了,我隻是可憐天下亡魂,才有如此宏願。”

“各位鄉親們莫要沉痛,死者已矣,來者可追,未來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玄奘說完,百姓們一個個想要納頭就拜,但發現玄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上馬。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那人怎麼看起來極為熟悉啊?”

“對啊, 我也感覺在哪裏見過。”

兩個在長安中讀書的年輕人,乃是藍田某個地主大戶的兒子,自然見多識廣,長安之中的貴人他們時不時也是可以說上一兩句話的。

他們總覺得自己在長安之中似乎見過這個人,但似乎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眾人緩緩散去,人群之中,也有人目光灼灼,虎視眈眈。

“老三,這人他麼的不會是和尚吧?”

“不可能,和尚都是禿頭。”

“不是和尚,為何超度都不收錢的。”

兩個人相視一笑,緩緩跟著人群散去,他們很明顯和鄉民是不一樣的,鄉民的樣子,一眼都是能看出來的,掌心有厚厚的老繭,嘴角始終帶著一種向下的難以言說的感覺。

仿佛對明天擔憂。

這兩個人呢?他們沒有鄉民那種匆忙緊張之感,他們沒有任何焦灼或者對未來的惶恐。

靠天吃飯的人,怎麼可能如此?

他們手上也有老繭,但很明顯, 他們虎口的繭子相比其他人更多一些,這是用刀習慣導致的。

用劍的人或許也有,但更多時候,喜歡用刀的人,虎口會極為粗糙。

眾人散去,玄奘感歎著進入了長安城,開始寫今日的超度日報。

作為一個職業超度者,今日玄奘給自己取了個好聽的名號:擺渡人。

黃泉路上,多有人撐船而行,給迷失的亡靈尋找到一種可以休憩的機會。

迷失的亡靈沒有從奈河橋上過的時候,就會迷失在弱水之中,迷失在黃泉路上,成為孤魂野鬼,玄奘就是想要做這種亡魂的擺渡人。

至於為什麼擺渡?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對得起自己的內心。

玄奘默默的坐在地上,冰涼的感覺從屁股上傳來,蒲團似乎也無法隔絕來自地麵上的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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