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風雨總是那麼燦爛(1 / 2)

我已經有五年多沒有乘汽車在山間公路上旅行了。這次與弟弟陪母親去漠河看望姥姥,一家人在選擇出行工具上意見相左。弟弟堅持要找個友人的汽車,說是方便快捷;母親呢,她說暈汽車,執意要乘火車。其實我心裏清楚,五年前我愛人出的那場車禍,是她心中永久的隱痛,她憎恨汽車和公路,所以每當我外出要乘汽車時,她總是找種種借口予以阻止。其實汽車和公路是沒有過錯的,過錯的是命運。

我說服了母親,於是,中秋節後的第二天,我們乘汽車從塔河出發了。

從塔河到漠河,大約三百公裏。天氣不好,初升的太陽露了一下頭,一轉身就不見了,好像天庭裏有什麼要緊事等著它去,懶得照拂人間。烏雲翻卷著,森林暗淡了,不久,落起雨了。陰鬱的天氣讓母親情緒低沉,車剛過繡峰,她就喚司機停車,頂著雨在路邊嘔吐。看著她被折騰得臉色灰黃,我非常後悔讓她乘汽車出行。

按照原來的打算,我們到達漠河後,先順路去觀音山進香,然後再到北極村。出發前,家人往後備箱裏裝捎給親戚們的熏雞和烤鴨時,我曾說,載著它們去觀音山,是對菩薩的不敬,不如到了北極村後再去。可母親覺得路過觀音山而不下車,是更大的不敬。母親信奉佛教,每逢初一和十五,我和弟弟都陪著她吃素。車到蒙克山時,雨聲激昂,濺在擋風玻璃上的雨滴,豆粒般大,它們把我的心擊打得陣陣下沉,這滿天的烏雲,是沒有開晴的跡象的,到了觀音山,怎麼燒香呢?森林裏雨霧蒸騰,我們不得不放慢車速。母親嘔吐的頻率越來越高,車到阿木爾時,她已經吐了十幾回了。正午過了西林吉,我們很快就到了觀音山下。母親懨懨無力地對我們說,今天不去拜菩薩了,明天去。這也正合我的心意,我不願意後備箱裏的葷腥,玷汙了佛門淨土。

終於到了北極村,到了我的出生地。姥姥見著麵色慘淡的母親,心疼得直落淚。前年,姥姥輕微中風,一度不能起床。現在她拄著拐棍,能自如地行走了,可見恢複得不錯。母親見姥姥麵色紅潤,精神矍鑠,她的神色也開朗了,吃過飯就和姥姥偎在火炕上聊家常。看著六十多歲的母親在八十多歲的姥姥麵前像小孩子一樣的乖,我心裏忍不住想笑。

我們安穩地睡了一夜,可烏雲卻沒有合眼,清晨起來,滿天還是它們的陰影。吃過早飯,八點多鍾,弟弟就張羅著去觀音山。我擔心中途下雨,勸他等天放晴了再走,可弟弟卻滿懷信心地說到了那裏天就會晴了,好像他是個星相家。於是,我們上路了。

汽車一駛出北極村,就遭遇山林間的大霧,我們打亮車燈,減速慢行。我埋怨弟弟出來早了,他一聲不吭,眼裏也現出擔憂的神色。觀音山離北極村隻有三十多公裏,真是奇怪,走出二十多公裏後,霧氣驟然疏朗了,天色也明朗了,接近觀音山時,烏雲迅疾地退去,等我們下車的時候,一場奪目的晴朗在天庭爆發了。天色變得湛藍,厚厚的烏雲化作了薄薄的白雲,太陽激情四射地噴薄而出,朗照著山林。我們喜悅地走向觀音的時候,晴天白日中,弟弟的鼻子竟淋上了一滴雨,看來他與佛是有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