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鳳舞大清Ⅰ》(2)(1 / 2)

不是塵世富貴花

一連數日,生活的主旋律無非吃和睡,偶爾也被兩個貼身丫鬟桃兒,杏兒扶出去曬太陽,我幾乎不開口,隻是把耳朵調整到了最靈敏狀態,跟接收天線似的,暗暗淘八卦,攢信息,然後再分析推理一番,工夫不負有心人,現在我基本上搞清楚自己是誰了。董鄂.菀葶,生於康熙二十七年,剛滿12歲,父,董鄂.七十,正白旗人,目前外放喀爾喀任正三品指揮使;母,納蘭.敏慧,是曾名噪一時,權傾朝野的納蘭明珠的女兒,清朝第一詞人納蘭性德的妹妹,可惜天妒紅顏,已於去年染疾謝世。菀葶是納蘭.敏慧膝下唯一的孩子,且幼女隨軍在外有諸多不便,於是便被外祖母覺羅老太君接回明珠府中悉心撫養。菀葶生性嫻雅,最愛侍弄花草,一日風雨大作,菀葶擔心蘭草便跑出屋外查看,不料一個炸雷轟然落地,菀葶一驚,腳下一滑,腦袋恰恰撞在了花壇角上,當時便人事不省。唉,我暗暗歎了一口氣,看來‘借屍還魂’這回事,還得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不知菀葶真正的靈魂去了哪裏,而我留在現代的軀體又是何狀況?但願別成了什麼“中醫學院某妙齡女生因不堪生活壓力而紮針自殺”之類的輿論焦點就好。不知道爸爸媽媽現在怎麼樣了,女兒不孝讓你們白發人送黑發人……思及此處險些掉下淚來,忙把思路轉移到別處去。

此時正值正午,我最近睡的太多,在床上翻來覆去,桃兒,杏兒倒是斜倚在床邊打著瞌睡。反思近來的米蟲生活,好像不是坐著生鏽,便是躺著發黴,不禁汗顏,索性輕輕起身,獨自到園子裏去溜達。初夏是溫暖明媚的,我欣賞著一樹一樹的繁花,各具匠心的奇石,錯落有致的庭院,還有蟲鳥們天籟般的呢喃,不覺陶醉起來,所謂:天上神仙府,人間宰相家;有田俱種玉,無地不栽花,此話並不誇張。曲徑通幽,我信步而行,忽見一灣活水,竟一時興致大發,追溯著流水逆行而上尋覓源頭,不多時已行至一片竹林中,但見佳泉環繞,竹影憧憧,千枝萬葉碧色欲滴,掩映著一小巧院落,比起外麵的姹紫嫣紅,此處竟是別樣的清幽。正讚歎間,卻隱隱聽到一女子的歎息,接著一陣琴聲伴著歌聲鑽入耳中。

“飛絮飛花何處是?層冰積雪摧殘。疏疏一樹五更寒。愛他明月好,憔悴也相關。最是繁絲搖落後,轉教人憶春山。湔裙夢斷續應難。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歌琴俱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最後靡靡於空氣之中,徒留下一片黯然神傷。不愧是納蘭性德的詞,句句皆寫寒冬中被冰雪摧殘的柳,實則卻是那如寒柳般內心淒苦的人,這撫琴的女子定如性德般,是個癡人吧。

我正胡思亂想,隻聽一曲又起:“惆悵彩雲飛,碧落知何許?不見合歡花,空倚相思樹。總是別時情,那得分明語。判得最長宵,數盡厭厭雨。”忽然想起大學時選修過的‘歌唱與欣賞’,當時導師曾說,有的人用聲音唱歌,有的人卻用心去傾訴,用聲音唱的隻是歌,用心歌唱的卻能撥動旁人的心弦。此時我的心弦已被撥動了吧?

那女子一曲一曲的唱,我在外麵一點一點的聽,從‘不辭冰雪為卿熱’到‘人生若隻如初見’,從‘人到情多情轉薄,而今真個悔多情’到‘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撫琴者慟,聽歌者癡,直到雙腳發麻,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站了許久,俗話說“情深不壽,強極則辱”,多情必多苦,這女子情根深重,恐非有壽之人。思及此處,竟生出與之結識寬慰之心,於是也不顧唐突,步入院落中。

“原來是你,沈宛舅母?”我驚道,其實早應想到的,我病怏怏躺在床上時,她曾帶著富森(納蘭性德與沈宛之子)來探望過兩次。

“舅舅已經逝去多年,舅母也該放下了,浮生如夢,世間種種,最後終必成空,又何必執著呢?”我柔聲勸道。

“對我而言,這樣的執著反倒是解脫。”她眉似春柳,若遠山,隻是顰尖多少恨,西風吹不散?“菀葶,自你病後,有多久沒碰琴了,可願撫一曲?”

我一聽便傻眼了,老天,這菀葶小姑娘還是個才女呀?可我哪會呀?叫我彈吉他還行,可這時代也沒有呀。我忸怩了一下方緩緩說道:“不瞞舅母,自傷愈後葶兒發現自己好些事情都記不得了”先蒙混過去再說“可不可以請舅母再教教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附庸一下風雅也不算太煞風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