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所有人都知道洪村有這麼個奇人,村裏頭不止一次派人去打探,可人家根本就不搭理,有人就跟大隊書記出主意說:出手這麼闊氣,說不定是間諜之類的來搞破壞的。
這大隊書記一聽,有理!這還了得,我們村的鋼鐵產量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你就來搞破壞,拉上一群民兵就準備去強行綁人。但這會兒又有人說:能每天喝酒吃肉的那肯定不是一般人啊,萬一是上麵派來視察咱們工作,故意偽裝成這樣來考驗我們的呢?
這書記一聽,好像也有那麼點理,哪個間諜敢這麼大搖大擺的照耀進出供銷社和飯店?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尋思著得把這件事趕快報告給上級。沒過幾天,一紙神秘的電報被送到了村公所,沒一會兒,大隊書記滿頭冷汗的從辦公室裏衝了出來直奔村口,直到確定那個“瘋子”還在才好不容易喘了口氣道:“還好還在、還好還在。”接著又低下頭去問那人道:“大哥,您千萬別怪我,我是有眼不識泰山,村裏有空房間,我馬上派人給您騰一間出來。”
那個“瘋子”把頭發從臉上撥開,看著對自己一臉媚相的大隊書記,拿起葫蘆灌了口酒露出一嘴的大黃牙嘟囔道:“神經病!”,他便又去自顧自的逍遙了。
這瘋道士和村裏人相安無事的處著,偶爾有孩子嘴饞,膽大點的便去問他討要肉食,那瘋子也給。
有的支書的照顧,本地的潑皮無賴也不敢去尋他開心。就這樣,那個“瘋子”就在洪村住下了,不過他可沒去住大隊書記替他安排的豪宅,而是一間牛棚,他就和那些牛住在一起,白天依舊喝酒吃肉,誰也不知道他是哪裏來的錢,就連大隊書記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麼人,因為那封電報上隻寫著四個字:不可怠慢!而那四個字下麵印著的紅戳戳已經讓大隊書記這樣的人感覺到天昏地暗了,那是一個他這輩子也永遠不敢想象的地方。
這一天又是農曆初一,李老二照例提著祭品去村頭牌坊下麵,那個年月實在是吃不飽肚子,所以李老二的祭品也有些寒酸:
一個被啃了一半已經發黴的粗麵窩窩頭,一碟沒有油星的野菜,還有一個雞蛋,那是他們偷來的,如果被發現,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整個社會的生產資料都很緊張,元寶和紙錢也比平時少了很多,皺巴巴的放在籃子裏。李老二心裏有些忐忑,最近他身上的紅線已經越來越深了,不再像以前那樣放了祭品就消退,倒有點越來越厲害的趨勢,他知道,這是別人對自己開始不滿了,但他確實沒辦法。昨兒個晚上,他那死鬼老哥又給自己托了夢,說是下麵的人天天折磨他,所以李老二才把心一橫去偷了雞蛋。
農曆初一,黑暗暗的天空沒有半點月色,李老二一手拿著一盞煤油燈,一手提著籃子。他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因為害怕被人瞧見,那枚雞蛋若是被發現了,不被打死也得脫一層皮。他的胸口已經開始越來越疼了,那條線隱約已經有了起濃的跡象,再不久,那身單衣穿在身上貼著皮膚,鑽心的疼。
到了老位置,村頭牌坊下麵,李老二四下瞅了幾番,確定沒人之後,開始把菜碗一樣樣的都拿了出來。他虔誠地跪在地上,把香燭紙錢都一一擺好,朝著那牌坊磕了頭,想起自己已經有兩天沒進食了,李老二兩眼淚巴巴的看著自己那跟老樹皮似的手歎了口氣道:“您老也別在逼我了,活人都快要餓死了,我也隻剩下這麼多了。”
話音剛落,一陣風吹過來,“咣當”一聲,那個裝著饅頭原本已經破裂的碗被吹倒了,這會兒徹底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