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紅鸞在他識海中說話的語氣柔情似水,刀砍來的力道卻十成十的凶狠。

柳驚鴻狼狽閃躲,又觸及她寒涼刺骨的眼神,一時之間也拿不準,她究竟是故意在戲謔他,還是根本就沒失憶。

“就這點本事嗎?往日我怎會喜歡你這種廢物!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下一瞬,識海中又傳來她緊張的解釋。

「師兄莫氣,隻是說來糊弄那勞什子魔尊,我最喜歡師兄,沒有之一。」

柳驚鴻眼眶登時就紅了。

“你的武器呢?怎麼?不敢還手?孬種!懦夫!”

「誒誒?別哭啊!我需要取得魔尊的信任,才不得不說那些重話,師兄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柳驚鴻薄唇微抿,將快要沁出眼眶的淚水忍回去。

心道,他才不是這麼小氣的人。

他隻不過是……失而複得,喜極而泣罷了。

“嘁,無趣的男人。”

「師兄,再給我最後一天時間,一切就都結束了。但今日一戰,你們必須落敗。」

“罷了,太過於弱小的人,沒有存在的價值。死吧。”

話音未落,楚紅鸞的刀,已經捅穿了柳驚鴻的胸口。

距離心髒,僅差二指之寬。

“大師兄!”

有人驚呼。

“柳閣主!”

楚紅鸞與他清亮的眸子對視,拿刀的手微不可察地顫抖著。

「師兄若信我,便趁現在,借重傷的名義撤兵,保存實力,明日午時再戰。」

柳驚鴻沒有答話,隻衝她揚起一個恬淡的笑,繼而朝她的刀更迎上一步,將她抱了個滿懷。

楚紅鸞用力地合上眼睛,然後,重重一掌拍向他肩頭。

柳驚鴻被送出很遠。

湮沒在各種驚慌失措的叫喊聲裏。

在他們看來——

柳驚鴻是被最愛之人所傷,萬念俱灰,一心求死。

是想以生命為代價,喚醒曾經的愛人。

是孤注一擲,是舍身成仁。

“柳閣主的傷很重!再不治療……”

“撤!救人要緊!”

“隻能撤了,若柳閣主死在這裏,我們的勝算更加微乎及微!”

“所有人!立刻撤退!”

於是正道大軍,來時氣勢洶洶,走時滿身狼狽。

魔族首戰大捷!當夜,擺慶功宴,縱歌痛飲,極情狂歡!

“恭喜尊上!賀喜尊上!”

“尊上英明神武!照這個勢頭,不出半月,天下就是我們魔族的了!”

高台之上,那青年冷笑。

什麼魔族複興,他一點都不在乎。

他要的,從來都是站在世界最頂峰。

他要做第一人,若在正道做不了,那就換一個身份,換一個立場。

忽的,那青年神色一陣扭曲,扶著額,脫力般驟然躬下身去,胳膊肘撞在桌案上,碰翻了酒盞。

他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劍眉皺得極緊,分明是很痛苦的神情,喉嚨裏卻斷斷續續擠出詭異的笑聲。

“你笑什麼!”

青年一把扼住自己的咽喉,低吼道。

“本座怎麼笑不得?你身體裏的修為、能力,如今的身份、地位、權勢、兵力,有哪一點是屬於你自己的?竟舔著個臉說要做什麼第一人?你也配!”

這聲音比起青年原本的聲音要粗啞得多,卻也是從同一張嘴裏吐出來,像尖銳的硬物在石塊上劃拉,尤其刺耳。

“你又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不過是個連奪舍都奪不明白的廢物罷了。你既棋輸一籌,栽在我手裏,那你的修為和能力,便是我應得的。”

那聲音仿佛被踩到了痛腳,一下激動起來:“要不是楚紅鸞和柳驚鴻聯手重傷本座,害本座虛弱致此,你以為你這點小伎倆,能暗算得了本座!拾人牙慧還沾沾自喜,你可真夠惡心的!”

“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哈哈哈哈哈,結果?想當第一人?哼,你一輩子都比不過柳驚鴻!正道信柳驚鴻不信你,楚紅鸞愛柳驚鴻不愛你,連本座用你的身體,也不過是奪舍失敗,退而求其次!”

“住口!”

他一聲暴喝,震得整個大堂都顫了顫。

原本歡聲笑語熱火朝天的大堂,瞬間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