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不是夕陽的光輝。
兄弟天使望著日暮的天際,直覺地這麼認為——
「快看,奇拉哥哥,天空一片赤紅耶。」
弟弟害怕地指著天空。
兩人一向非常喜歡西沉的太陽仿佛不願離去似的在地平線染紅的晚霞。
然而,此時覆蓋在頭頂上的卻有如血海般地紅黑。
「這,該不會是……」
瑪雅緊緊抓住兄長的手臂。
「嗯……猶達大哥他們的戰鬥或許開始了吧。」
奇拉將不停顫抖的弟弟抱在胸前。
從猶達和路卡臉上滿溢的悲壯感,奇拉早已察覺叛神之戰不遠了。
可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
「不要……這種事……我不要啦。」
「瑪雅,我應該跟你說過,我們什麼忙也幫不上吧?」
「可是……」
瑪雅天真的眼睜愈來愈濕潤。
「猶達大哥說過會好好解決再來跟我們報告的。你隻要相信他,等待他就行了。」
奇拉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弟弟。這對早已舍棄天界、在地上傍徨無依的兄弟根本無從預測這場染遍天空的戰爭會如何終結。
腦海裏掠過悲慘結尾的意識,但奇拉否定了。
猶達擁有美麗而純粹的心以及永遠的堅強。大家之所以如此仰慕猶達並非因為他外表帥氣、會照顧人或是武藝超群,而是由於他的生存方式。他的心靈讓大家都忍不住為之憧憬,當然奇拉和瑪雅也是。
所以,猶達一定能開創未來。不論遇到多少悲劇,他一定能得到他所希望的一切。
奇拉如此深信著。
「我們也得好好努力,等再會的時候才能彼此聊些開心的話。」
奇拉溫柔地擦拭著弟弟濕潤的臉頰。
「哥哥……」
「好了,走吧。距離目的地的村子還很遠呢!」
「還是要去嗎?要翻過那座山耶!」
「是啊。」
讓兩兄弟借宿了一晚的牧場主人。大概是覺得旅行尋找母親的兩人很可憐,便告訴他們如果旅途疲累,可以去一個叫福爾圖那村的地方看看。
那裏位於森林深處,是個遠離俗世的和平村落。村民們生活在豐饒的大自然中,彼此過著互助合作的生活。
「我想應該能夠讓你們停留一段時間。」
這個希望之盒的災厄在各處爆發的世界經常處於危險之中,因此並不適合繼續旅行。
「如果是擔心我的話,沒關係的,不用去那個村子也無所謂……」
「為何這麼說……我擔心你又有什麼不對了。」
「因為,我有種一旦住進那個村落就再也不會去找母親的感覺……所以……」
「笨蛋……」
奇拉溫柔地撫摸鑽牛角尖的弟弟的頭。
「路卡也說過了吧?現在或許在亂世之中,不過以後就會好轉……我隻是說在那個時刻到來之前先乖乖待著。」
「可是……」
「受傷、患病、鬥爭……要邊躲避各地發生的災厄邊繼續旅行是不可能的吧?既然如此,先在一個安穩的地方停留比較好,等之後再重新展開旅行也不遲。」
「嗯……可是那個村子,會不會接受我們呢?」
在哥哥周全的說明之後,瑪雅也終於表示可以理解。
「不知道……不過誠心請求的話,應該會讓我們住下來才對,就這麼相信吧?瑪雅。」
「嗯……嗯……」
瑪雅輕輕搖著頭,接著吸了吸鼻子。
「怎麼了?」
「我在想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世界變得連旅行都有困難……」
他扭曲著一張臉,眼裏溢出了豆大的淚珠。
「不要哭,我也很難過啊……」
「哥哥也是?」
「嗯……可是,以我們的力量也無能為力,隻能夠忍耐……我也覺得很過意不去,可是又沒有辦法采取其他的生活方式……」
「你曾經想過呀?」
「在這世界上,隻有我們擁有一半的天使與人類的血緣,所以也嚐到了許多的悲傷與痛苦。可是偏偏又派不上什麼用場,隻能夠忍耐,沒什麼比這更丟臉了吧。」
不小心說出了自嘲的話。
奇拉之所以暴露出隱藏至今的內心,全是為了安撫傷心的瑪雅。
可是,說出真心話感覺反而更悲慘,奇拉實在受不了隻好對著弟弟裝傻。
「別說了,我明白……哥哥的心情我完全明白……不要再說了……」
奇拉用盡全力緊抱著抓住自己的弟弟。
「我真是差勁。從沒考慮過哥哥的心情,總是說些任性的話讓哥哥困擾,對不起,奇拉哥哥。」
「沒什麼好道歉的,隻要有你在身邊我就是幸福的。」
「不要故意蒙混過去啦……」
瑪雅臉埋在奇拉的胸前,輕咳了一聲。
「不是蒙混,我從來不曾因為你的任性而覺得困擾……我隻是盡全力想要讓你開心。看到你的笑容,對我而言比什麼都還要讓我高興……」
「謝謝……謝謝你,哥哥……」
瑪雅突然離開兄長,拭去淚水,他將雙手反複擦了幾次之後,才伸了個懶腰。
「我不會再哭了。」
「咦?」
奇拉被弟弟意外的反應嚇得愣住了。
「啊……不……不能說絕對啦……不過,至少不會像剛才那樣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我不想讓全世界最喜歡的哥哥擔心,我也想多看看哥哥的笑容。」
「瑪雅……」
看見弟弟堅強起來,這次是兄長的淚腺為之一鬆。他強忍著握起瑪雅的手,瑪雅也用力回握。
「好了,快點走吧。再等下去太陽都要下山了。」
「也對。走到山腳那邊的話,至少還能找個山洞過夜。」
「還有,隻要能找到一些樹木果實,就能暫時充饑了。」
「嗯……」
奇拉眯著眼睛看著恢複精神的弟弟。
「我會努力尋找哥哥喜歡的果實的。」
弟弟的成長占滿了奇拉的內心。
「謝謝你,瑪雅。」
不知不覺間,四周已經逐漸被淡淡的黑幕籠罩。
再度仰頭望天,赤紅的天空在黑暗中顯得更加黑濁,呈現出更含人不舒服的景象。
不過,隻要願意相信就能撐過去。
奇拉回想著那些難以忘懷的天使們的麵容,邁步走向下個目的地。
2
西沉的陽光照著祈禱之館。
留守的士兵們一見到光之天使到來,便低頭行禮。
「我聽說剛他們回到這裏來了……」
「是的,在地下室。」
「有誰受傷了嗎?」
路卡一邊詢問,一邊推開了門扉。
「沒有。四人說是要開作戰會議,命令我們不得前去打擾,就走下樓梯了。」
猶達和路卡不禁麵麵相覷。該如何進軍早已計劃好了,而且也針對幾種狀況進行推測,檢討過可行的應對方式。
如果真有什麼新的良好對策,更不應該在猶達和路卡缺席的情況下討論。
光之天使心裏湧上近乎憤怒的焦躁。
才走到地下,便聽到最裏麵的房間傳出熟悉的笑聲,猶達用力推開門扉。
隻見四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他們圍在桌邊,喝著事先保管起來準備留作恢複藥的果實酒。
「你們幾個在這裏做什麼?」
「隻是累了所以在休息,這個房間不就是用來休息的嗎?」
剛單手靠在椅背上,看到猶達滿臉怒氣之後臉一歪。
「看起來很生氣耶……是不是累積了太多疲勞啦?」
嘻嘻!雷也忍不住笑出聲。
「別呆站在那邊,一起過來喝嘛。這可是尤利送來的,相當好喝哦。」
凱咂了下舌頭。
「來來,累了的話就休息一下,那邊有椅子。」
不知是不是喝醉了,真的臉看起來紅通通的。
「我並不覺得累!」
這怠惰的舉止究竟是怎麼回事?自軍的天使們自覺力量微薄,依然打起精神命運與共到最後,而最重要的同伴們怎麼看都一副失去霸氣的模樣。
「你們怎麼能擅自從前線消失,給我一起過來!」
猶達粗暴地抓起真的手,用力一拉。
「好痛!你做什麼啊……」
真正要揮開猶達的手,卻突然安靜了下來。「這不是猶達嗎?為什麼會在這裏……」真說著,仿佛現在才注意到似的一臉錯愕。
接著視線往桌上一掃,更是雙眼圓瞪。
「果實酒為什麼會在這裏……該不會,是我喝的吧?」
此時認真向猶達確認的,才是一向沉默又伶俐的真。
「真,你難道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
「不……也不是這樣。隻是從剛剛開始,就有種奇怪的聲音好像催眠術一樣……現在雖然停下來了……」
真痛苦地以手指按著額頭。
「聲音!?今天早上你也說過同樣的話,什麼幻聽的……」
「啊,可是已經好了,所以沒事了。」
「不過,這種事情以前不曾發生過吧?」
看見一臉失落的真,猶達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才好。
喀當……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喉嚨突然覺得很渴,就把旁邊的果實酒拿來喝了。明明是恢複用的啊,對不起。」
陷入自我厭惡的剛率先收拾起杯子。他在真恢複正常的同時也恢複了,雷和凱也是一樣。
「被同伴們看見這種場麵實在很可恥,還是把空瓶藏起來吧。」
「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不論本來想做什麼,都做了相反的事。不過,明天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凱搖了搖頭,仿佛想借此趕走腦海中的雜念。
「真的非常對不起。我並不覺得恐懼,可是戰爭的壓力似乎真的很沉重,我可能是因為這樣才逃避了現實吧。」
「實在很難相信堅強的你會變成這樣。」
路卡在尋找其他的理由,因為對方是有著深深羈絆的同伴,所以他明白。
不隻是剛,大家都擁有堅強的精神力。不可能因為自己期望的討伐天神一事一開始,就被壓迫到發生異常行為的程度。
「我會自重不再做出同樣的事情。不過,萬一明天進擊時我們還是發生異常狀況,到時候……就攻擊我們吧。」
剛也覺得很痛苦,對力不從心的行動束手無策。要向有著共同羈絆的同伴說出攻擊自己這句話是多麼地辛酸,然而他卻很幹脆地說出口,表達自己的誠意。
「我明白了……」
所以猶達才沒有繼續追問。其他三人心裏想的應該也和剛一樣吧,隻見他們全都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雖然留下諸多的不安,但猶達和路卡都相信他們,而且未來也會一直相信下去,想要一同生活這份心意至今不曾改變過。
猶達決定將明天的命運寄托在剛這份純粹的決心上。
「上去吧,不然大家會擔心的。」
猶達露出微笑,促進夥伴們之間再次的團結。
3
五名上位天使受命擔任天神殿正門的警衛。
以薩奇為首,全都是沒能獲選為六聖獸的人。不過,與在前哨戰戰鬥的那些天使相比,身體也比較受到神的祝福,比較能夠信賴。
正門是不讓敵人入侵的最後關卡,所以才將士兵裏比較可靠的他們配置在這裏。
「可惡的六聖獸,我絕對不會讓你們通過這裏的,盡管放馬過來吧。」
薩奇還是一樣喘著粗氣。希瓦似乎很不喜歡這裏似的躲在角落,和其他四人毫無交集可言。
潘朵拉身為神官長負責監視這批警衛,今天也帶著迪亞多拉一同進行定時巡邏。
「辛苦了,沒什麼異常狀況吧?」
「廢話。作為天使的能力,我可是比你還要『好』哪。」
總是特別多話的薩奇,讓潘朵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