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動徐老板來京城報案、直接參與到“浩泰案”當中,其難度比韓笑思所預想的要低很多。他有點低估了徐老板對程浩的仇恨。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八年,但徐老板對程浩卻是無時或忘,這從事隔多年乍一見程浩,他仍是一眼就認出對方便能看出來。那件事留給他的記憶實是刻骨銘心。隻不過二十年來的商海沉浮讓他懂得了隱忍,幾番起落讓他學會了謀定而後動。除去在京城找討債公司的激憤之舉外,他的行為一直很理智。但有機會製程浩於死地的時候,他卻絕對不會放過。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韓笑思低估了自己在徐老板心目中的能量。答應姚永去忽悠徐老板的時候,韓笑思還不知道這件案子背後沈澤晟也插了一手。即便知道了,他也不認為這一點能影響到徐老板的認知。但徐老板卻是出於另外一種考慮。
徐老板找到釘子那些人時,曾見過韓笑思一麵。那時他就有些奇怪,一群看上去和黑社差不多的家夥,居然對一個二十出頭的小青年言聽計從,他便覺得韓笑思是個很有分量的人物,說不定是京城的一位太子黨。
後來韓笑思聯係到徐老板,承諾幫他解決這件事,他一聽便答應下來,也有出於這方麵的考慮。那個時候浩泰公司還是一片風和日麗,雖然有一些小麻煩,也不過是天邊的幾朵浮雲。但在韓笑思聯係徐老板報案時,即便是不了解內情的人也能看得出來,浩泰公司已經是風雨飄搖。
這些變化都發生在韓笑思與徐老板達成協議之後。徐老板覺得即便不是韓笑思一手所為,但他能夠提前知悉內情,從中煽風點火,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雖然對京城的事情不甚了了,但出於商人的敏銳,他能感覺到,程浩已經要完蛋了。
“趁他病,要他命”,這種想法很自然地就出現在了徐老板的腦中。這個時候去打落水狗,以舒十多年來的鬱悶,實乃不可不為之舉。
於是整件事就變得非常順利。韓笑思所做的,也隻是幫徐老板出了些主意,把那些和案件有關的故人都綁到船上來。
事情到了這一步,大局已定,目的達到,韓笑思也就不再怎麼上心這件事了。
從韓笑思的角度來講,參與到“浩泰案”中目的有三。一是教訓程克剛,二是幫姚永的忙,三則是從中獲利。這三個原因可以單獨成立,隻為其中之一,韓笑思都會不遺餘力的參與其中。
可以說,在動機方麵,韓笑思和姚永有極大不同。姚警官做事不拘一格,卻心懷正義,這和他職業的關係都不是很大。韓笑思首先考慮的卻是親疏關係,除去這一點,他還有著商人逐利的本性。
韓笑思本身對程浩沒什麼感覺,自始至終他也沒見過程浩。至於程浩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他沒有看到,也根本不關心。要說痛恨,那也隻是因為程浩生了程克剛這個下賤兒子。
宿舍的陸成傑等人對柯雨桐的確是有些崇敬的,但要說其中沒有一絲一毫男人對女人的喜歡,那顯然是不可能的。韓笑思並不介意這一點,這恰恰說明了柯雨桐的優秀,但他卻非常介意程克剛這種人對柯雨桐的非分之想。
或許程克剛最大的錯誤隻是將想法付諸行動。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不會看到別人對自己的女朋友意圖不軌還無動於衷,哪怕是一個品行端正的五好青年。男人的這種自私,來自於物競天擇而傳下的基因。
一手策劃了那麼多事,韓笑思本來還是有些得意的。既教訓了程克剛,讓這小子以後出來也成了喪家之犬,又幫了姚永的忙,給浩泰的倒塌出了一分不小的力。另外還弄了一筆不小的資金。三個目標都達成的很完美。
根據和徐老板的協議,當年程浩從徐老板手裏騙去的第一桶金,轉了一圈後,大半要歸到韓笑思的名下。這種生意實在是可遇不可求。
不過元旦那一天,從湯雪鬆口中得知“地皮案”的內情後,韓笑思就有些煩躁,對那些事情也開始厭倦起來。
盡管他嘴上對萬禾的動機表示不屑與懷疑,但心裏卻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參與到這件事裏麵,萬禾大概不會掀出“地皮案”。因為這件事翻出來,萬禾是基本上得不到什麼好處的。
沈澤晟的手法無疑比他更加老到和狠毒。“地皮案”簡直是在浩泰這個行將倒塌的危樓上又引爆了重量級炸藥,事發之後再沒有什麼能夠挽救程浩了,連帶著趙伯安也倒了大黴。他甚至懷疑,當初萬禾選中那塊地皮與浩泰搞起了合作,本身就是沈澤晟留下的伏筆。
韓笑思覺得,如果不是那天在程克強新開的酒吧裏,趙冉指著自己的鼻子罵了一句,又被自己打進了醫院,說不定趙伯安不會這慘。就算當不上房管局局長,也不至於直接被刑事拘留。
韓笑思並非對沈澤晟的做法一點都不承情。如今這世上除了那個男人,大概再不會有人這麼回護、關心自己了。就算有,也沒有他的那種能力。
隻是一想到沈澤晟的狠絕,韓笑思腦中不禁浮現出一個場景:那個男人當初便是以這樣一種姿態,拋棄了母親,去接手沈家的偌大家業。當他在商界呼風喚雨之時,可曾想過一對孤兒寡母是在怎樣的目光下艱難度日的。如果不是父親徐躍進的拳頭夠硬,大概已經被吐沫星子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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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雪斷斷續續下了幾日,天晴了起來。天空湛藍湛藍的,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潔淨。積雪消融了一些,氣溫越發低了,然後融化的雪水很快又結成了冰。
這樣冷的早晨,往常散於校園四處晨讀的身影幾乎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四處拍雪景的學生。據一些老資格的研究生說,樹上掛滿冰淩子的奇景,上一次出現還是在七年前。
更多的學生則行色匆匆地趕往教室。絕大多數的考試都安排在元旦之後,到了為過往四個多月肆意揮霍光陰的行為還賬的時候了。
韓笑思和柯雨桐也走在趕去上自習的人流中。
元旦一過完,柯雨桐就把韓笑思拉回了學校,開始了三點一線式的標準學生生活。韓笑思就問她,大大小小的教室人滿為患,連圖書館也不例外,為什麼非要湊這個熱鬧呢,在家裏不是一樣能看書嗎?
柯雨桐對他說,在學校有學習的氛圍,容易提高效率。韓笑思以為這是柯雨桐的個人習慣,便沒再多說,雖然心裏有那麼一點不以為然。
曾經有一首名為《大學自習室》的歌在校園裏風行一時。韓笑思初聽之時,還以為是本校的某位大能寫的,後來才知道不是。他也時不時的上過幾回自習,與其說是去學習,倒不如說是沒事可做打發時間。
他對自習室的印象就此定格,所以往常到了快考試的時候,要麼是在宿舍,要麼是在自己的窩裏進行考前突擊。
這一回跟著柯雨桐上了幾天自習,他才發現考前的自習教室會不同一些。要是有某個人發出比較不和諧的聲音,立即會遭到整個教室的人鄙視。所以大多數時候,教室裏還算是安靜的。
兩人進了自習教室,大半的座位還都空著。不過書桌上的東西提醒著人們,那地方已經被占領了。他們在倒數第二排坐下,將桌麵上寫著“占座”兩字的書本扔到書桌裏。韓笑思打了個嗬欠,接過柯雨桐的筆記開始攻讀起來。
過了些時間,李婷婷也過來了,在柯雨桐旁邊坐下,小聲說:“睡過頭了。”柯雨桐在李婷婷的小手上捏了捏,以示小小的懲戒。兩個女孩擠眉弄眼,惹得教室裏的男生都朝這邊看來。
韓笑思心裏不由暗暗感歎。雖說隨著擴招的深入展開,學校女生的絕對數量有了大幅提升,相對數量也有改善,但論質量還是慘不忍睹。像柯雨桐和李婷婷這樣的美女結伴出現,不論走到學校哪一角,都是非常吸引眼球的。
坐在她們旁邊,也會受到一些額外的關注,並且有些目光看上去不太友好,讓他忍不住要腹誹兩句。
也不知道哪個好事者把他和柯雨桐的交往經過胡編亂造一番,發到了校園網的BBS上,後麵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跟帖,講得更是誇張。
韓笑思是無意間聽宿舍的人說起,才知道自己在學校裏也有了點小小的名氣。他上校園網的次數屈指可數,知道後上去看了看,又問了柯雨桐,見她不怎麼在意,便也沒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