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頗為為難,苦思而不得兩全之法。
放走高順?絕無可能!殺了他?豈不可惜。可要說降他,又難如登天。
看得出來,他一心隻求死。
或者說,隨著呂布的隕落,這世間,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再留戀。
如何是好?曹操踱步不停。麵前之人,依舊背對著自己,連轉過身來的基本禮節都免了去。
無欲則剛,這是屬於高順的無所畏懼。
而就在曹操一籌莫展之際,帳外卻傳來了腳步聲。
那腳步聲一進耳,曹操麵上的陰鬱,便立即消散殆盡。沒錯,是他二人來了。
帳門被拉開,田彥,郭嘉。
兩人皆著儒袍,溫文爾雅之中,銳氣難當。
一進帳,兩人先是對著曹操拱了拱手,互相一對視,便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而曹操顯然更訝於為何他二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此帳中。
不過,他暫時是沒有機會詢問了。
田彥已經走了過來,對著曹操笑了笑,那笑容看似平淡,卻讓曹操精神一振。田彥這表情,已經表明了很多東西。
他竟然是來幫忙說降的,看他模樣,顯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啊!
曹操再把視線投往郭嘉處,後者回以一個微笑,那意思也很明顯,他隻不過是跟來湊個熱鬧而已,具體如何行事,還得看田彥。隻不過,他那表情輕鬆之極,想來對於田彥能夠勝任此間事,他深信不疑。
這兩人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那麼的怪異。
曹操兀自笑了笑,也不再多想其他,真正的智囊來了,那他還白白費什麼勁,索性一屁股坐在帳中席上,看著田彥慢慢靠近高順。
“將軍,陷陣兄弟們應該尚未走遠。”
田彥聲音不大,可一開口,卻讓高順身體一顫。
而在一旁的曹操與郭嘉,身體都不由得往前傾了傾。這個田彥,絕對是有備而來啊。
“大勢已去,世間再無陷陣營。”高順聲音低沉,那是無盡的落寞。
“不,將軍若在,陷陣不死!”田彥眼神一冷,竟是讓背對著他的高順感受到了無以言說的涼意。
猛而回身,對上田彥雙眼,高順嘴巴一張,又趕緊閉上。
麵前的儒袍青年,一字一句,聲聲如鍾,聞者如臨雷鳴。
尤其是他那雙眼,清澈如水,而浩瀚如海。
仿佛能容納世間一切,又能剔掉最為微小之塵埃。
那雙眼,讓人忍不住好奇久看,卻又不敢再看,那是無盡深淵,似乎可以吸掉萬物。
“將軍若在,陷陣不死”,短短八個字,讓高順思緒瞬間飄飛。
那一幕,再次闖入腦海。
下邳城水患愈烈,而呂布終日飲酒,毫無戰意。高順數次相勸無果,終不再多言。隻集齊七百餘陷陣弟兄,在積水沒腰的下邳演武場中,把耗了全部精力組建起來的陷陣營,悉數解散。
那一刻,高順心如刀絞,亦心如死灰。
七百陷陣,沒能沒於戰場,也非沒於積水,而是沒於呂布的酒杯之中。
恨?何以恨之!不恨?戰場七百餘兄弟,生死相依,豈能不恨!
而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