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想來,百裏塚真是個十分神奇的地兒。它不盡暗藏了桑琴君這等八百年前風靡九州的人物兒,且連他的子孫後代也不放過,一條龍的圈養起來,著實做到了一代大山媽媽的好榜樣。但最最讓我想不通的是,曆經幾百年的輪轉桑琴君的子孫為何沒有走出大山,且變得白天是人、夜晚轉化為屍兄的神奇物種,從而為桑琴君製造了一係列的麻煩,讓他即便是鬼魅,也硬是生出幾絲華發來。
我料想著,這對於一個活了七百九十七年的‘人’著實殘忍了些許。
“嘿,兄弟們你們沒受傷吧?”
隔著整片森林我賣力的朝著對麵呐喊,語起語落間,驚起飛鳥爭先恐後的逃離。打小我唯一的優勢便是有一副渾然天成的洪亮嗓音,唯一興趣便是喜歡在夜裏唱歌,假如有人在虛晃的夜間聽見過女鬼的慘叫聲,不用懷疑那一定是我。心思幾轉,森林的另一頭已傳來了同樣渾厚的一聲呐喊:“你先站在原地別動,我馬上過來。”
不多時,一陣“嘚嘚”的馬蹄聲響起,放眼前方,打頭的兩人正是樘穹和於楓。待他們走進,我左右瞧了一會,問道:“娘親呐?萬寶同學你們沒找到嗎?”
樘穹勒緊韁繩,順勢從馬上下來:“箐姨我們一早就送下山穀了,萬寶嘛,據山裏的飛禽和這些家夥近幾天的觀察,確然有這號子的人在前方出沒。”話定,我和秀兒皆望向他話中的那家夥,綠衣紅褲,如此打扮倒是讓我想起了前幾天趕集時買的紅蘿卜,默默的在心底吐糟了一句,低俗。回眼,再仔細的打量了眼,眉目間倒是有三四分像桑琴君,想來這就是他的子孫了。
雖然俗則俗點,但不可否認這的確是張上乘的臉。
努了努嘴,“原來你就是老祖宗的龜孫子啊!”秀兒已經先一步替我把話說了,她歪頭鼓著臉蛋兒,可愛十足的又追加了句:“那你怎麼能把我關在小黑屋裏呐?”
聞言,我們三秉著蓄勢待發的架勢像三隻欺負良家蘿卜的惡兔一樣瞪著蘿卜君,似乎隻要秀兒一句“給我吃。”我們便會不由自主的撲上去將他生剝活吃了。等來等去也沒等到那句應景的話,倒是蘿卜君的臉“嘭”的聲瞬間變成蘿卜色,想望又不敢望的盯著自己腳下的土地,怎麼瞧怎麼都不像某個活了七百多年‘人’的子孫。旁兒的一少年,走前了一步,擋在蘿卜君身前,冷聲道:“你們什麼意思?我大哥若不是將這位姑娘關在黑屋裏,說不得她早就被豺狼喂進肚子裏了,哪還有功夫在這裏曬太陽。”虛眼打量了眼,一身白,原來是隻白蘿卜。
我嘿嘿的傻笑起來,側眼對上少年的憤恨的目光,一愣,尷尬地扯著嘴角。他又憤恨的將目光向旁掃去,掃過於楓,低頭憋足了氣仰頭瞪向樘穹,被他一瞪,泄氣般又低下了頭。
……唉,這場景好熟悉啊!
我擰頭沉思著在哪兒見過白蘿卜少年,虛晃、淅川、班泊山……
秀兒已經越過我,竄到紅蘿卜君麵前,感恩戴德的握住他的手:“公子,真是太謝謝你了。”抬頭,清澈的眼神中閃過一種物質,那是隻有她看楓時才會閃現的神情,看來楓兄是有情敵了。轉眼看向楓,他握扇的手暮然的抓緊了扇柄,反應過來後又鬆了下來,掛著半真半假的笑,左右望了一眼:“好看嗎?”
我表麵上雖違心的說“不好看。”但內心深處卻是十分看好的,想來樘穹也是這等想法,歪頭向他擠眉頭,他隻是淡淡的憋了眼又撤回了目光,這個無趣的家夥。
如此又說了許久的官話,終於到了離別的時刻。
等楓一聲“告辭。”出口時我已經迫不及待的跑到馬兒身旁,抬腳就要往上爬,樘穹尤為熟練的大步流星走過來,托著我的腰將我往馬上舉,我劈腿跨在馬鞍上,他又將馬鞭遞給我,我難以置信的盯著那條馬鞭,像是盯著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難得有一天他會像對待秀兒一樣對待我。
他相當無語的吐了口氣:“怎麼不想走了?”
我麻木的搖搖頭,揪著他的眼睛一個勁的瞧,這廝不會也中了戾氣吧?怎麼跟突然轉性了一樣:“你是不是吃錯藥了?”話落,他憤怒的將馬鞭折成兩段丟在我腦袋上。
眾人:“……”
往馬屁股上一摔馬鞭,馬兒長籲了聲奪路而出,留下一滾滾的飛塵隻嗆得兩隻蘿卜君連連咳嗽,白蘿卜君死命的晃了幾下手,憤怒的追著我的馬屁股後叫器道:“你個臭丫頭,看小爺不卸了你一條胳膊!”
我拌了一個鬼臉,嘿嘿道:“我不卸了你的胳膊已經不錯了,以為你不吭聲姐姐我就不認不出你了?若不是你們在湖邊忽悠人,我也不會掉下山穀,不過……”我故意拉長了尾音“不過,看在我輕薄了你的份上,這事就姑且作罷,哈哈。”他一惱,作狀惡蘿卜撲食向我的馬屁股撲來,我麻利的揮了兩下鞭子,“啪啪”兩聲,他應聲撲倒在地。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騷年,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