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今夜月,一遍洗寰瀛。

暑退九霄淨,秋澄萬景清。’

月時圓,月時缺。

缺時人常別,圓時常相聚。

終於,月圓人滿的一日,被離人們盼來了。

正時,中秋之夜。

……

無上山。

正廳外的雪苑裏,熱鬧地站滿了人。

夜空中,最後一簇瑞麗的煙火淡滅。仰抬許久的小腦袋,漸漸收了回來。嬉笑聲未減,隻是隨了人群的步子,逐移向內院。

走在最前麵衣著華麗的兩婦人,正是莫離家的大夫人與二夫人。隻見二人親昵的挽手並行,臉上滿是盈笑與喜氣,時不時的也回頭續傳與身後之人幾句。

緊隨其後的是三夫人,三夫人身前還有替步椅上的四夫人。前者推著後者,雖然也在訕笑著,她們的步調卻始終未落。

再向後尋,是並排的三人。‘一金、二金、三金……’沒錯,正是莫離家被視如珍寶的三位千金。確切的說,‘寶金’有四塊,隻是……這樣的日子裏,‘有一塊’它不愛發光而已。

正廳裏。橘火盞盞,似月似煌。

柔和的燈光下,莫離家的女眷們依舊歡坐一堂。

大夫人笑揮了手。

緩緩。一陣輕揚的笛聲響起,屋內,瞬間盈滿了文雅,笛聲初高,琴聲又起。二樂同奏,時緩時合……

“四兒,去找小二了嗎?”不賞雅俗地老大莫離娟冷側了目。

“去了……”淡淡道。“白搭,她忙著和那些個……什麼,小強,小超的‘敘舊’,完全沒有想出來的意思。感覺……症狀比以前還厲害了。”

“今年……也不來?這死丫子下了趟山完全沒有變嘛,果然還是……”若有所思一番,再反側了頭。“老三,你說小二這熊毛病還有的救嗎?我說……你倒是給個屁響兒啊?”

笑嗔,搖了搖頭。思若沉泥的莫離婷芯:說到變,明明都有了文狀元的相公,怎麼這柔美無比的大姐,還是出口即穢呢?

相比之下,果然還是遲鈍的小二,□起來容易些。

“大姐。怎能用‘救’字?小二非病,隻是從小就定下的癔性子,一時之間太難改變而已。她自小就不愛對人說自己的事,好的、壞的,從來都不說,久了……就忽視了自己。總覺得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都是不重要的。這種忽視,算不上病吧……”

語氣裏夾雜了些許傷感,聽得一旁本就善感的小四,眉頭緊成了一團。

“都,都是小時候二爹爹逼得。總說小二無能,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還……總說她會成為莫離家的累贅。所以,小二才會……”

“不會就是不會!幹嘛非要武功蓋世,幹嘛非歹文采風流,誰說一定要輕功無敵?我覺得小二挺好,小時候,她最愛玩……圍著我一纏就是一天。可,自從吞……吞了那隻,嗯……”吞回後麵的話。莫離娟並不是害怕,隻是回想起當日,稚嫩的童顏,強忍著恐懼吞下毒蟲的那一幕。不是怕,隻是不堪回首。“就……她就再也不圍著別人轉,不纏著別人了,然後,什麼事,都變成了一個人去做。”

餐桌上,一邊是喜氣洋洋地夫人們聊著無邊際地八卦奇談。另一邊,年幼地女兒們卻憂傷地沉下了臉。

莫離婷抬目間,猛看到了桌上的一碟魚,雪白外翻的嫩肉覆在盤上。莞爾,露出一笑。

“毛賊四?”不顧姐妹間的氣氛,如平常鬥嘴時笑喚了小四。“我若是能治了小二的‘病’……你就叫我三姐。怎麼樣?”

‘三姐’還是‘四姐’的稱呼之戰,再次拉開。

話說這莫離家四個閨女之間的感情,那絕對是親如同母。由於四個人是不分先後地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所以四姐妹的大小是按父親的輩分順排下來的,這一點,沒得爭。可是說到身形,老四莫離園最不服的就是老三。明明個子比她小一大截,骨架子瘦削一半寸,放在四姐妹裏,簡直就像晚了三、四年才出生的小娃。最氣人的是,她還非要一天到晚地著一身男兒裝,大搖大擺地走在莫離園身前,自稱著三姐、三姐地一副嘴臉。再後來,也沒人記得具體是從何時開始,總之老三和老四爭大小的戰爭,似是早已爭奪了很久了。

“哼?”從來沒有贏過,卻愈挫愈勇的莫離園橫眉冷笑。

“剛才誰理直氣壯地說小二,不是‘病’。”俏皮地學著對方說話的語氣。“這會兒怎麼自己抽自己嘴巴子了?”

“此病非彼病。”不怒,反笑。“我要治得,是她的心病……”

微蹙眉,顯惑色。‘心病?什麼心病?’抬頭再看看對方一臉的得意,雖惑,卻不做問。裝作明白的樣子。

“心病啊……”繼續裝。“好……那你就試試。你要是能治好了……”暗自揣摩再三,還是怕把‘大小’名號給賠進去,遂收了性子。“那我就認你三個月的名號,三個月之內,我都叫你‘三姐’。”

“哎!”得逞一應。“好妹妹,這聲提前預練還不錯,後麵的三個月,繼續保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