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上去,便遇一少年和尚攔住說:你們來意我師父盡知。師父原是你二人的伯父,本來功行早已圓滿,隻為昔年救了二十多個有根器的少年男女,發上宏願,另代他們解消前孽,重又留滯人間兩甲子,再有數日便要坐化。你們來得原好,無如現在坐關,不能相見,等到第三日夜間,當命師父坐下神雕前來接引。師父和那小和尚談了一陣,甚是投機,見他年紀至多十七八歲,卻說隨侍師祖已有多年,救那二十多個少年男女時並還在場,好生奇怪,問他法名,答說:四大皆空,要名做什?為的便於呼喚,叫我昔年名字阿童便了。說罷別去。那山高出雲天,半山以上,終年雲霧冰雪封閉不開,多高武功也難上去,隻得罷了。說時簡師伯在旁,和阿童相對微笑,以目示意,雙方好似老友重逢,心中有話,不肯當麵明言之狀,問他不說。當日住一岩洞之內,半夜大雪,簡師伯忽然不知去向。師伯好似早有默契,始終不曾開口,也未問其何往,隻師父一人對他留意,天明後,才見簡師伯騎了一隻白雕,後隨兩黑雕,同自空中飛下,見麵一問,隻說昨夜洞口望雪,被白雕飛來接去,師祖並未見到,因聽阿童說起,當初白雕也是黑色,雌雄一雙,雌雕早已送人,這兩隻小黑雕乃它所生。白雕聽經多年,羽毛已變白色,深通靈性,日內便隨禪師化去。阿童奉命坐關,恐兩黑雕野性難馴,出外惹事,難於安排,知其頗有靈性,如由師伯收養,見是老恩主的侄兒,必能馴服,以後深山苦修,仗以護法,也有許多用處,因三日後上山,隻是匆匆一見便要分手,無暇多談,為此托簡師伯將二雕帶來,一認主人,它見師伯與老主人形貌相同,又是高僧,必更心喜等語。”
“師伯和那老小三雕好似本來相識,親熱非常,二黑雕便不再離去,自能求食,又是從來茹素,無須操心。到第三日半夜,白雕二次飛來,三人同騎上山,師祖已功行圓滿,準備停當,見麵一看,果是幼年撫養自己的老伯父,互相談了一陣。師弟兄二人,上輩均是單傳,生下來便是一雙白眉,到了師祖這一輩上,太師祖年已八旬又生一子,便是師伯師父的父親。師祖從小信佛,早有出家之想,隻為家中人丁太單,自己終身不娶,父母為了子嗣時常憂念,晚年來忽生幼弟,自是喜慰。第二年父母相繼壽終,先把兄弟撫養成人,剛為娶妻生子,不滿三年,夫妻二人同遭瘟疫而亡。師祖把師伯兄弟撫養到八歲,忽然悟道,知道各有因果,便將孤兒托與一位老友,由此削發入山,今見師伯禪修靈悟,師父昔年娶一俠女,生有三子,妻死之後,又被師伯度入佛門,大為嘉勉,隨指點了幾句禪機,便即安然坐化。阿童奉有師祖之命,不令三人久留,當時便催下山,由此二雕便隨師伯同修。你們所見穿黃葛衣的道士,也是一位異人,那兩黑雕,凶僧、惡道昔年曾吃過它們大苦,深知厲害,況又見到這位前輩異人,自然望風而逃,連什麼都不顧了。聽師父說,簡師怕武功驚人,舉世無雙,並還精通劍術,好些神奇之處,隻是他老人家隱跡風塵,閱曆已深,不肯顯露罷了。你做他的徒弟,真是福氣,此去務要格外用功,遇事小心,莫惹他老人家生氣。包你不久便可成就。”
沈煌謝了指教。文麟見小和尚年紀不大,初見時那等滑稽頑皮,這時說話卻是彬彬有禮,應對從容,與先前言動野蠻之狀迥不相同,才知先是故意做作,便問他:“雷四先生可曾相識?”
小和尚笑答:“這位老人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江湖上人個個害怕,叫他凶神惡煞,多厲害的賊黨也聞名喪膽,望影而逃,像周老師這類文人,多半不甚投機,怎會相識?”
二人便將黃桶廟吃麵、停船相遇之事說了。小和尚道:“此事奇怪。照例他老人家看人極少順眼,照此形勢,不特沈師弟被他看中,因是簡師伯的門人,隻好拉倒,不去理他。恐連周老師,他也有什用意,否則不會如此。我看沈師弟本質甚好,我雖不大內行,看周老師這雙眼睛,照著平日耳聞,如肯習武,必有成就,也許雷四先生想收周老師做徒弟吧?萬一所料不差,四先生有一樣獨門功夫,周老師學會之後,卻不要忘記我呢。”
文麟見小和尚貌雖醜怪,靈慧絕倫,談得也頗投緣,隨口笑道:“雷四先生異人奇士,恐我無此福緣。隻要如你所料,我們情如一家,那還有什話說?”
小和尚笑道。
“你倒說得好聽,好心我自感謝,你哪知道這位老人家的怪脾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