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賊狂傲自恃,意欲暗中隨到八裏灘鎮上,看明對方來曆再行下手強搶,又因乃父聞他回鄉以後越發膽大妄為,無惡不作,自家隻此獨子,萬一事鬧太大,不好收拾,近數月來,接連幾次專人送信,嚴詞告誡,對方來曆未明,如是民家婦女自不妨事,如是大家官眷微服來往峨眉燒香還願,由此路過,自家門口下手強搶,多大財勢也有一點顧忌,朝船家冷笑了一聲,忍氣退回,當時並未發作,到家召集徒黨商計,先想親率多人沿江尾隨下去,由陸路走自快得多,等了一會才發令起身,忽下大雨,小賊養尊處優,享受已慣,不耐勞苦,便把船形人數和二女年貌裝束對眾詳言,並說:“此女美如天仙,無論是何來曆,都要將人抬回,多大幹係由我承當,事後重賞。”
同去教師打手共是八人,內有一個名叫鐵巴掌蔡得功,雖有一點見識,武功也好,人最貪狡,帶了黨徒,照小賊所說,冒雨趕到八裏灘尋到大船,探明與小賊所見不差,先尋人家住下,備好轎馬,見風雨已住,想在天明前下手,把人劫走,剛到江邊,船家已自驚醒,見有多人趕來,為首的已縱上船頭,知是日間惡少所差,便將彭家旗號打出。
這班北方武師,雖有兩個聽人說過彭家老俠威名,所知不多,不曾見過,隻蔡得功一人深知厲害,情知孤身少婦帶一少女,獨包大船上路,船家又是吃水上飯的盜黨,竟會對她如此恭謹照護,必非尋常,無如利令智昏,又想民不與官鬥,彭家老少三俠多厲害,也敵不過自己這麵財勢,小賊又有“成功重賞,多大亂子有他承當”之言,先向船家威嚇,曉以利害。船家惟恐彭氏兄妹怪罪,依然抗拒,終於動手。總算蔡得功覺出後患,不肯把事鬧大,隻將為首船家打倒,不曾傷人。
船家知打不過,自是惜命,問出小賊住處,忙朝淑華報信,告以前事,說:“為首小賊未來,來人均是無知鼠輩,還不知彭家三俠威名,此是他們自尋死路,此時深夜,我們呼救無門,無力與抗,隻管由他抬走,我們拿了銀鏢往尋白老頭,必有照應,也許人還未到,救兵已先追上。請勿害怕。”
淑華一聽,來賊並不認那銀鏢,又驚又急,先想投水自盡。秋棠因昨夜投水遇救。
斷定彭氏兄妹得信決不袖手,那隻銀鏢必有大用,也在一旁力勸。覺著所說有理,暗忖。
“隻要主意拿定,不借一死,有何可怕之事?彭氏兄妹異人奇士,得信定必來救。徒死無益,不如任憑賊黨劫走,以待救援,真個到了不可開交之時,再死不遲。”
心正盤算,把鏢交與船家。賊黨已擁進中艙,催淑華母女上岸,淑華見後艄已有賊黨把守,聽那口氣,似早防到自己要尋短見,戒備甚嚴,且喜未露形跡,便和秋棠使一眼色,假裝膽小害怕神氣,先到中艙朝賊黨質問,何故欺淩婦女,等到對方發話恐嚇,勉其從順,然後假作被迫無奈,隨同走至船上。
母女分坐兩轎,快要起身,又聽船上喧嘩爭吵之聲。淑華側耳細聽,才知賊黨搶人以後恐事泄露,向船家威脅利誘,迫令開船同行,回往賊巢領賞。先前答應上轎,原想自己走後,船家便可尋到白老頭向其求救,就算此老不是異人奇士,無力救人,彭氏兄妹既令尋他,得信也必設法約人來援,或往彭家求救,以彭氏兄妹的本領腳程,不消半日必可趕到。白老頭如也是位有本領的異人,來得更快。方才賊黨雖然發話威逼,並未動手淩辱,所說賊首,又是富貴人家的狗子,隻要善於應付,當可支吾上一半日,忍死待救必來得及,回憶昨夜遇救情景,心膽越壯,這才強忍悲憤,假意應諾。不料賊黨狡猾多疑,迫令原船開回來路。照此情勢,船家向白老頭報信求救已不可能,彭氏兄妹的信號銀鏢賊黨不認,到了地頭勢必求死都難。想在途中求死,又因前後都有賊黨騎馬護送,事如不成,被其看破,不特當時受辱,到了賊巢,防備更嚴,休想得脫。身無寸鐵,所乘山轎又是一個藤兜,上紮竹椅,四根竹竿搭著一個油布篷,江岸相隔兩三丈,漸走漸遠,全無可死之法。仰望疏星耿耿,明月在天,新雨之後,滿地水泥雜遝,賊黨連轎夫共有十一人之多,前呼後擁一同前行。
走了一陣,淑華回顧秋棠落後好幾丈,中間還隔著三個騎馬賊黨,好似有心把二人分開兩起,幾次和賊黨商量,把兩轎並行挨近以便談話,均未答應,原船已早離岸,水陸異路,不知開往何方,料知前途凶多吉少,越想越寒,路也走出老遠,所行均是山野荒僻之路,離天亮尚有個把時辰,月光斜照中,到處靜悄悄的,偶然聽到遠方村野中傳來幾聲犬吠,不曾見到一點影跡,連向賊黨設詞探詢去處地名和賊首姓名家世,始而不答,後有一賊剛開口說得兩句,便被後麵一個中年賊黨縱馬趕上,把活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