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正盤算,盼風早停,忽覺胸腹問似有一股熱氣,冷也稍減,比方才好得多,先不料藥力這快發作,以為天色將明,寒威已退,仔細查看,風力還是那麼猛烈,如非前人造這一座廟宇時深知地理天時,運有巧思,整座廟宇均是鐵製,後牆上並有許多大小通風之處,方向又與風的來路稍微偏斜,右邊一角殿房並有弧形尖角,不似別的廟宇那樣方方正正,四麵一樣,先當廟已殘破,經主人重行修補,限於物料,沒有補齊,此時大風一吹,見那許多隨風吹來的斷樹殘枝、冰雪碎塊隻管滿空飛舞,激射到了殿門前麵,相隔一兩丈定必側轉,順著那弧形缺角斜飛過去,打得旁邊鐵瓦銅牆地蹌亂響,密如擂鼓,隻管殿門大開,風往裏麵倒灌,至多有點碎冰殘雪卷將進來,都堆在西北角上,轉眼凍結,那些附有冰雪、滿空飛舞的樹枝斷幹都往側麵掠過,一根也未打進,殿內風力越來越緊,不消片刻,殿中那些柴炭和自己所臥鋪蓋被褥、零星用具一齊被風刮倒,滿地飛滾了一陣,也一齊被風力逼在西北角上,連被褥看去都是那麼僵硬,知已凍結,天氣冷得怕人,身上卻是越往後越溫暖起來,才知是藥力所致。
師父曾說如仗藥力去往銀光頂與敵人鬥寒,並非難事,本身功力不濟總難持久,敵人陰謀甚多,一個不巧必受其害,最好先充實自家功力,等到練成本領,不畏酷寒威脅,本身先不怕冷,再加一點藥力輔助,決無敗理。方才那樣酷寒業已試過,並非不能忍受,就說銀光頂要冷得多,此後還有半年多的光陰,照此勤習用功,自信斷無不成之理。見風未停,方才房頂瓦縫中還有月光斜射,好些地方都能照見,這時月影西沉,殿中光景越發黑暗,連外麵也是一片純黑,風聲宛如山崩海嘯、萬馬奔騰,猛惡之勢有增無減,師父命到天明之後方往洞中相見,又有遠客新來,天還未亮,冒風前往恐有不便,素性謹細,從不冒失,便就方才殿角避風之處坐下等候。眼看外麵老是沉沉昏黑,由窗隙中吹進來的罡風,已不似方才那麼刺麵如割,正等得心焦,想起一夜無眠,開頭打坐,又因天太寒冷,雖然悟出一點道理,沒有把那一套功課做完,跟著廟外有了動靜,惟恐天明見師有什吩咐,精神不佳……時顧慮大過,重又用功練習圖解。
哪知這粒六陽丸本是禦寒聖藥,練功夫的人服將下去,更有極大益處,文麟先不知它妙用,等到把方才悟出的道理,按照平日用功方法從頭做去,猛覺周身陽氣充沛,與平日有異,運行之間也更流暢得多,隨意而行無不如願,並極自然,先是周身越來越熱,那麼冷的天氣竟會出汗,練到後來,頭上熱氣蒸騰,周身熱極,自知功力大進,又得藥力補助,就這短短一夜的光陰,比起平日又加了好些進境。先頗高興,忽然想起師父平日打坐,不同冷熱,老是那麼神儀內瑩,道氣盎然,手腳始終微溫,形態自然,並沒有這滿頭大汗的境象,心疑功夫做錯,重又把氣沉穩,靜心體會,漸覺真氣起發凝煉,已到返虛人渾自然流轉地步。同時寒收熱止,周身溫和,舒暢非常,身外寒熱已無所感覺。
初次經曆,雖不知它的妙用所在,照此境象,當然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因覺心亂不得,念頭一雜,本身真氣便失調勻,不聽自己運用,於是一念不生,專心一意,按照師傳練將下去,果然功夫越來越純,又悟出許多道理。隻顧用功,也忘了天時早晚。
後來聽出身旁有人走動,甚是輕微,文麟不知道一夜工夫,功力精進遠出意料,雖還未到爐火純青之境,相去已不甚多,此時院中便有雪花飄墮也可聽出,因覺來人似從外麵走進,到了身旁立定,不知何事,沒有開口,回憶昨夜經過,忙睜眼一看,天光已早大亮,身旁立著昨夜所見少年洪渤和那幼童,風已早止,一輪朝陽照在四外冰雪上麵,白如銀玉,分外光明,上空雲白天青,天色十分晴朗,從來少見。未等開口,對麵二人業已口喊“師叔”,上前拜見。
文麟自然謙退,匆匆還禮一問,才知他們都是俠僧軼凡嫡傳弟子許鉞和許妻女俠鄒奇女的門人。洪渤業已見過,另一幼童名叫蕭天來,都是人家孤兒。天來更是懷抱之中便被許氏夫妻由惡人手裏搶救出來,從小隨師,均由五六歲起開始勤練武功和俠僧軼凡嫡傳劍術。
乃師起初原是帶發修行,後與鄒奇女患難相逢,彼此傾心,奉有師命,特許還俗成婚,共隻收了這兩個徒弟,甚是鍾愛。因聽人說簡冰如暫時隱居在此,並還破例收了一個門人,正在傳授劍術,想令明年重陽後,趕往大雪山銀光頂去赴異派敵人鬥寒之會,特意帶了門人趕來求見,就便領教。先不知冰如隱居崖旁山洞之中,隻當師徒二人均住在崖後玄都觀內,不料到時遇見雪山寒潮,慘霧昏茫中,瞥見廟外走來兩男了女。